副刊
郎世寧《池蓮雙瑞》 見證300年「天命」流轉
【明報專訊】走入藝廊看展覽，藝術品當然是主角，但展示方式也是影響欣賞角度的關鍵。蘇富比旗艦藝廊近期特別策劃了一場跨門類藝術展售活動，涵蓋中國藝術、流行文化藝術及現當代藝術三大領域。展覽中最引人注目的當屬清代宮廷畫家郎世寧的《池蓮雙瑞》，不過這幅珍品僅供觀賞，不對外出售。該作品歷經中國多名重量級藏家遞藏，見證歷史變遷。今期邀請蘇富比亞洲區主席及亞洲藝術部主席兼環球主管仇國仕（Nicolas Chow），從專業藝術鑑賞角度解讀這幅畫作；展場更別出心裁以實物裝置重現畫作構圖，與真迹巧妙呼應。
清朝宮廷畫家兼意大利耶穌會傳教士郎世寧（Giuseppe Castiglione，1688至1766年）的作品在收藏界享有盛名，是拍場焦點和博物館典藏。其人像畫引人入勝，如《純惠皇貴妃朝服像》於2015年以超過1.37億港元天價成交；他有份參與創作、以西畫展示動物皮毛質感的《青羊圖》2025年以5894萬港元成交；今次在港亮相的則是他的瓶花題材作品。
西方寫實主義 融合中國題材筆法
仇國仕欣賞郎世寧的畫作，指其深刻意義在於西方精湛技藝與中國題材的完美融合。「他的風格體現了自然主義的寫實。這特質同樣在他稍晚完成、與《池蓮雙瑞》同期（現藏台北故宮博物院）的姊妹作《聚瑞圖》中顯而易見：花卉的佈置看似疏朗隨意，實則刻劃精妙入微。柔嫩的荷葉與鮮艷的花朵展現了畫家對生命細微之處的敏銳捕捉，這正是西方藝術表現的精髓。」
郎世寧巧妙地運用透視法和明暗對比傳達物體的體積、質感和空間感，同時捕捉光線在翻捲的葉、莖及花瓶投下陰影時不同形體交織的變化。「靜物畫在荷蘭繪畫乃至18世紀遍及歐洲的繪畫中雖是常見題材，但在當時的中國卻是新穎主題，而郎世寧正是在雍正、乾隆皇帝的宮廷中，開創並推廣此類題材的關鍵人物。」仇國仕說郎世寧是清代宮廷中一個真正的先驅，帶來一種新的宮廷風格，將西方寫實主義與中國筆法無縫融合。他對解剖、透視和自然主義表現的精通，深刻影響了宮廷畫院。
「在描繪皇帝、后妃及御馬時，他達至了一種難得的平衡。歐洲式的立體塑造，令人物細緻入微，具雕塑感像觸手可及，結合中國式的線條，將優雅與詩意的含蓄加以調和。他的藝術貢獻超越了畫布限制，延伸至圓明園園林宮殿的設計項目中，那裏的建築與園林規劃都反映了文化的融合。」郎世寧在長達50年的時間裏，歷經康熙、雍正、乾隆三朝，記錄大清宮廷的輝煌歷史。仇國仕解釋，《池蓮雙瑞》是他重要的藝術里程碑，透過對罕見的「並蒂蓮」的描繪，創作出極具政治分量的畫作，展現雍正皇帝合法繼位。仇國仕指雍正身處清廷統治面臨動盪與挑戰的時期，「雙瑞」（發現並蒂蓮的前幾天，山東省同期奏報麥子豐收）的出現，被視為雍正朝一個深刻的祥瑞之兆，象徵上天授予皇帝天命。《池蓮雙瑞》與《聚瑞圖》同樣以宋代汝窰弦紋瓶為畫面核心，瓷瓶置於紫檀圓座上；瓶身弦紋數量略有出入，瓶內的祥瑞植物大致相同，包括並蒂蓮、連理穗、慈菇等，畫中各種植物均為雍正仁政德治的象徵。昭示雍正為皇權正統繼承者的《池蓮雙瑞》，不僅奠定了郎世寧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也標誌中西藝術傳統在中國宮廷交匯的一個轉折點，奠定藝術家與作品在藝術史上的不朽地位。
由清帝到宋氏家族 畫作連結重要人物
《池蓮雙瑞》完成後上呈數天，雍正便令班達里沙等6人歸郎世寧處學畫。《池蓮雙瑞》更成為清宮珍藏，著錄於《石渠寶笈三編》，附郎世寧題識，之後便踏上中國近代史流轉旅程：它受乾隆珍愛，至嘉慶時曾被下令封存於建福宮。清朝滅亡後，它又奇蹟地躲過宮中盜竊。1924年溥儀被逐出紫禁城時攜它寓居天津，把它作為政治獻禮贈予北洋軍閥張學良。之後《池蓮雙瑞》的命運一再轉折，張學良把它轉送宋氏家族，獲宋氏妥善守護，其後歸蔣介石夫人宋美齡珍藏，至近年才重現於世。仇國仕說，這幅祥瑞蓮花圖歷經清代皇帝之手後，在20世紀歷史上最重要的人物—溥儀、張學良、宋氏家族中流傳，扮演串連各人關係的重要角色。他形容，「自繪製完成起，這幅畫在其流傳歷程中始終承載着統治的天命權力」。
仇國仕說：「將這幅傑作呈現在世人面前一直是我的心願，而這展覽事實上花了超過10年時間才得以實現……《池蓮雙瑞》完成於中國歷史上最富戲劇化，也最黑暗的權力更替時代，300多年後的今天，我們能在蘇富比旗艦藝廊將之亮相。為了令這幅具象徵意義的畫加強視覺效果，我們在現場佈置上用實物重現其靜態構圖，安置一款雍正時期仿汝窰弦紋瓶，與之成對，把仿瓶置於紫檀木座上，並安排光線從6米高的天花板傾瀉而下照亮整個場景。」而花藝佈置與郎世寧的原作互相映照，喚起與雍正皇帝賢德治國相關的祥瑞寓意，「讓訪客沉浸於這環境體驗，佇立在這幅逾3個世紀前誕生的畫作跟前細心欣賞」。仇國仕指藝廊亦將會繼續呈現博物館級別的展覽，激發亞洲乃至全球收藏家與觀眾的好奇。
香港漫畫家著名作品展覽
除了這次的展覽，拍賣行2025年的成績也令仇國仕鼓舞。他回顧秋季激烈競投與歷史性拍賣紀錄，亞洲藝術拍賣系列中，新競投人數是逾10年來新高，而總成交額達14億港元；亞洲藝術精品亦創2013年以來最高拍賣紀錄。其中「岡田美術館藏亞洲藝術珍品」、「御賞菁華：重要私人珍藏中國藝術瑰寶」、「扇海—小萬柳堂舊藏明清扇面III」專場更奪白手套佳績，拍品悉數成交。
郎世寧展覽以外，旗艦藝廊現時也正舉行不同展覽。「我們的那些年」展售會匯聚數百款香港漫畫家作品，如王家禧與王澤父子的《老夫子》、「金庸御用插畫師」李志清的《三國誌》及《九龍城寨之圍城》漫畫主筆司徒劍橋的作品等。另外繼2023年在蘇富比舉行展覽大獲好評後，拍賣行今次亦為韓國藝術家諸如蘭（Je Yeoran）舉行個展，帶來她1997至2025年間繪畫的抽象作品，包括經典作《隨處，無處》（Usquam Nusquam）系列和早期作品《成長》系列。
「天命傳承——郎世寧繪《池蓮雙瑞》」展覽
日期：即日至2026年1月27日
「我們的那些年」期間限定展售會
日期：即日至2026年1月10日
諸如蘭香港個展
日期：即日至2026年1月10日
地址：中環干諾道中8號置地遮打地下香港蘇富比旗艦藝廊
查詢：sothebys.com/asia
文：呂一心
設計：陳朗思
編輯：李曉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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