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腦力多元者 藝術家配對 釋放創作潛能 登上藝廊
【明報專訊】節日燈飾璀璨，點綴城市；一隅的腦力多元者同樣迸發出耀眼光芒，他們用藝術綻放異彩，3月時曾登上Art Basel殿堂熠熠生輝，近來又與本地藝術家合作，孕育出一批新作。踏入年末之際，他們的作品進駐鬧市，展現更多元且豐富的當代藝術面貌。
藝術介入生活 助心智障礙者成長
「How art shapes society?」（藝術如何塑造社會），藝術家白雙全與文化製作人陳卓卓帶着這問題，在2022年創立HASS Lab。他們提倡以藝術家思維來理解、詮釋及改善社會，集合不同藝術家，與社工及社區團體合作，發掘藝術介入生活的方式，包括邊緣化群體創作的本能。他們蒐集資料，留意社福圈裏有什麼資源投放在藝術發展上，意外發現不同機構都在做一些零星的藝術計劃，源於機構認為藝術對心智障礙的人來說是很有力量的管道助他們成長。
白雙全觀察到當中具潛能的創作者比例很高：「大概每一個院舍100個人裏面，總有10多人很喜歡創作，他們一創作，整個人就會定下來；在10多人裏面，有3、4人會非常優秀，如果經過一些比較合適的途徑讓他們去畫畫、創作，會進步、改變得好快。」他和陳卓卓認為有需要讓更多人知道這班出色的創作者，於是在2024年末推出了為期兩年的XO異彩藝術家獎發展計劃，專為腦力多元者設立，涵蓋發展遲緩、心智障礙、自閉症等其他心智狀况，旨在突顯他們在視覺藝術生態中獨特的天賦。陳卓卓指：「做當代藝術，不一定要是學院派才可以在這個圈子裏得到visibility（可見度），只要有藝術的能力、有創作的特別天賦，我們希望大一點的藝術圈子和社會都可以看到他們。」最終於今年3月選出10名入圍的XO異彩藝術家，作品更在Art Basel中展出；他們之後又與本地藝術家參與不同藝術工作坊，白雙全和陳卓卓觀察他們之間的互動和身體及精神狀况，進一步選出4名適合與本地藝術家配對、繼續發展的XO異彩藝術家，包括鄧志偉、鄧啟揚、冼凱琳和曾海龍。
感受力強、專注度高 具獨特天賦
正因為腦力多元者沒有被固定的教育方式框住，他們均展現出獨特的方式和慣性去表達自己。白雙全和藝術家都指腦力多元者的感受力和重複特性很強，專注度高，投入創作的時間和能量都比一般人，甚至比藝術家高。
以冼凱琳為例，白雙全和藝術家鄭燕垠是她的導師。白雙全留意到她畫畫時力度很大，認為是她把平日吸收的刺激和身體躁動的狀况，通過畫畫的過程表達，把能量都放進畫作，「好似將木顏色刻在畫紙上一樣」。鄭燕垠觀察到，凱琳擅長將看到的東西簡化變成一個視覺符號，例如在參觀大館時看到裝置《難自禁》—機械人揮動臂上的橡膠刮刀，調撥地面紅色液體—凱琳便立刻聯想到番茄汁；又受平時看的動畫影響，因此畫作都用上豐富的色彩，「她是個充滿粉紅泡泡的女生」。此外她的觀察力很強，會把觀察直接寫在紙上或畫出聯想的畫面。訪問當日，凱琳同樣揸緊紙筆，寫着工整的文字和隨意塗鴉，在她所屬機構東華三院包玉星基金綜合職業復康中心暨宿舍的藝術導師Moon協助下，慢慢把單詞組織成句子，說出一些創作意念。
「野餐、食物！凱琳同家姐媽媽去了野餐，周圍好多食物，好多樹，當日好開心，吃了很多東西。」凱琳先介紹《陽光野餐日》，愛吃的她接着介紹《生日蛋糕的長隊》：「排隊領蛋糕，姐姐生日，記得當日好多人在蛋糕店買蛋糕。」畫上佈滿圓點，讓人聯想起草間彌生，她說：「點點代表好多朋友、代表我，七彩顏色代表快樂。」創作的過程對她來說，就似看最愛的動畫那樣開心，使她忘卻不開心的事，她希望將她彩色的世界分享給大家。
凱琳的畫作和另外9名入圍的XO異彩藝術家的作品，現時一同在香港逸東酒店藝廊Tomorrow Maybe展出。場內大多數為平面作品，置於其中的兩件立體裝置顯得格外搶眼，那是曾海龍與藝術家導師李慧嫻、鄧國騫合作的成品。
利用工場物料組裝置藝術
鄧國騫說海龍雖然未必每次都能準確表達，但他腦內有着清晰的構想，並善於運用身邊的物件去創作，對物料的認識和可塑度的觸覺很高。合作期間剛好碰上所在的香港耀能協會禾輋工場裝修，鄧國騫認為是「天時地利人和」，讓海龍直接取用工場拆卸的物料來創作。海龍想過用冷氣機、抽氣扇、暖氣爐的物料，取捨後決定用上儲物櫃木板、舊風扇、旅行裝牙刷、耳塞等工場常見的物品，去組裝成他做過最大型的裝置《禾輋工場》。設計參考工場外的兒童遊樂場，他幻想着不同學員圍在遊樂場，因此裝置會見到曲折通道或讓人穿過的位置。海龍又觀察到平日工場裏每個學員做貨的方式和擺法各有不同，於是把旅行裝牙刷黏到木板上，以整齊但不一的動線來表示。鄧國騫說這件作品誕生和製作過程都離不開拆與砌，而海龍用上膠紙去裝砌，是相當大膽的表現。
創作如橋樑 表達心中所想
至於放在地上展示、用舊風扇和旅行裝牙刷串連起來的一條《海龍》，初時以為設計發想自海龍自己的名字，但他解說那是來自李慧嫻的建議。李慧嫻說：「最主要是我們找到那些扇葉和罩，還找到一條粗的鏈子，靈機一觸覺得它就像一條魚骨在擺動，S字形好像游泳一樣，於是我想起海龍的名字。」他們接力擺放和調整物件的位置，做了多個變奏。李慧嫻形容那過程就似打牌，一人出一隻；李慧嫻又突然考起海龍，問：「你記不記得牙刷有哪4隻色？橙色、到你講了。」「紅色。」「綠色、到你。」「藍色。」他倆緊湊地對答，足以聯想到他們合作時來回拉扯交流的過程，海龍形容創作過程「是一條橡筋，我會拉緊放鬆」。李慧嫻說藝術不一定高大、抽象，這次合作反而是回到小時候摸索遊戲的性質，海龍有感：「連接心中所想表達的橋樑，只要表達恰當就是一件好的作品。」
陳卓卓總結，HASS Lab的工作屬於advocacy（倡導），透過這次計劃和展覽，希望觸及香港不同的藝術機構，從而攜手構思如何拉闊大家對當代藝術的想像。她指出，目前當代藝術的現狀並未能真正反映社會的全貌，「只不過大家一直有一些慣性和偏好，覺得某些的作品才叫做當代藝術」，她強調不被重視的異彩藝術家的作品同樣值得受到更多關注，正如近20年起大眾逐漸意識到女性藝術家和LGBTQ作品的重要。
白雙全補充，香港部分院舍會有一種「院友要我們去幫他」的想法，創作是他們的訓練或服務的一部分，甚或純粹消磨時間。但在他眼中，「他們本身背後的才華，基本上是可以做一個專業的藝術家，但是暫時不見得有這個環境和機會去展現自己」。他指在日本已有成功例子，有些機構把院舍改成studio-based（工作室式）運作，院友可以自由創作，與平常的藝術家無異。他們的作品會製成產品或拍賣，回過頭來支援公司和院舍運作。HASS Lab就當倡導角色，加多一把聲音，將腦力多元者的作品推廣開去。
XO異彩藝術家獎2025入圍作品展覽
日期：即日至2026年1月3日
時間：早上11:00至晚上9:00
地點：佐敦彌敦道380號香港逸東酒店4樓Tomorrow Maybe
詳情：bit.ly/4jjjhtI
閉幕討論會
日期：2026年1月3日
時間：下午3:00至3:45、4:00至4:45
地點：Tomorrow Maybe
報名：bit.ly/4awAbmf
詳情：bit.ly/4b3Lmm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