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復刻大老倌 補實景不足 AI助粵劇更立體 唱腔感情難取代
【明報專訊】說到粵劇藝術與AI應用的關係，早在2022年西九戲曲中心創造了「AI家英哥」為粵劇劇場《開心穿粵》演出，戲迷和戲曲業界已期待AI在粵劇藝術還有哪些大作為。苦等3年，終於有另一驚喜送給粵劇戲迷。中國文化藝術傳承協會早前帶着加入AI創科的全新節目《說好中國故事．港AI粵劇文化交流展演》遠赴新加坡交流，以別開生面的形式，給彼邦戲迷一次難忘的看戲體驗。
新加坡牛車水人民劇場於12月5至7日一連3天響起鑼鼓，中國文化藝術傳承協會率領的粵劇班底，史無前例地在新加坡上演《華光十殿救母》，並帶來《六國大封相》等經典排場戲。最令戲迷驚喜又暖心的是透過AI技術，令已故的粵劇大老倌梁醒波和靚次伯，與兩位當代粵劇名伶王志良、林穎施同台演出。立法會前主席曾鈺成和粵劇名家謝雪心合作演出《風流天子》，亦採用了AI技術，讓沈殿霞「飾演」皇后一角，回憶殺令兩位主角和台下觀眾都讚不絕口。
人工智能（AI, Artificial Intelligence）的普及應用，在3年前還是新事物，今天已是生活不可或缺的工具，究竟用於粵劇表演有何優勢和限制？記者早前訪問了中國文化藝術傳承協會主席郭俊亨，協會兩位重量級顧問曾鈺成、謝雪心，以及新生代粵劇名伶王志良、林穎施，請教他們在粵劇創作和表演上，人工智能扮演什麼角色。
訪問開始前，大會先向記者介紹智能人形機械人G1與Go2 Pro仿生四足機械狗，它們分別化身大老倌及醒獅，預視未來粵劇的發展和推廣，人工智能都被賦予一定的角色。
肥姐「演」皇后 觀眾好有反應
對粵劇推廣不遺餘力的立法會前主席曾鈺成坦言，起初對郭俊亨提出AI創作概念抱有懷疑：「有機會和心姐同台唱戲，我當然非常高興。但郭主席說運用AI，我疑問究竟融合得怎樣，既可以發揮到AI的特別之處，又豐富到傳統粵劇的表演藝術。我們唱到最後，有一個『皇后到』的音樂，用了AI製造皇后行出來，我發覺原來觀眾好有反應，就是和就這麼一聲『皇后到』有些分別。」
謝雪心對於由沈殿霞「飾演」皇后，亦感受甚深，「每個人都認識肥姐，懷念她這開心果，剛好放她進這一段，皇后到，風流皇帝什麼事情什麼鬼主意都做不了，全場觀眾很開心」。看到觀眾的反應，「我覺得AI在某些情節用得適宜是非常好，譬如某些實景做不了的，舞台不准有火，有火的場面用或下雪的場面用就很OK，下雨行雷閃電完全可以配合到」。
這次「港AI粵劇文化交流」的重要推手是中國文化藝術傳承協會主席郭俊亨。郭俊亨先後畢業於八和粵劇學院、香港演藝學院，師承呂洪廣、廖國森、鄭福康，專工丑生、武生，對粵劇文化研究抱有熱誠。他說：「我們戲曲有一個很重要的核心價值，叫做高台教化，就是將我們的人文核心價值或者儒家思想放在戲台裏，用雅俗共賞的方式，讓觀眾很貼地地明白到一些道理。」
與波叔四叔「合演」 單獨「對戲」考功夫
本着貼地和深入民心的信念，郭俊亨籌備《華光十殿救母》就想到：「在地獄裏的閻羅王，可不可以找回我們的前輩呢？因為鄧麗君小姐曾重現舞台，我們可不可以讓一位武生王和一位丑生王，不是隔空，而直接與我們對話呢？我找回波叔和四叔（靚次伯的外號）大概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一些錄像，將他們的聲音抽取出來，再透過數碼技術講出對白，而舞台上的樣子也是透過他們生前的一些影像片段塑造出來。」
主演《華光十殿救母》的王志良笑說：「郭主席把影片發給我看，我都問：咁都得！當我真的上場表演，面對面看着波叔和四叔的時候，真的覺得和前輩一起合作，是發夢都沒有想過的。」
王志良的拍檔、女主角林穎施則說：「我們已從很多影像資料看過波叔和四叔的神級演出，是很熟悉的聲音。因為我和志良一起完成這演出，我們兩個要很有默契，（和AI角色演戲）一開始會有磨合過程，因為如果我們跟真人合演，我們可以對戲。但是波叔和四叔只是我們跟他們對戲，無論怎樣，他的『你哋是否要闖關』每一次都是一樣的，我們就要用多些energy，交多些戲。」
科技成本料可降 需與技藝覓平衡點
AI發展是一個燒錢的項目，應用於粵劇創作成本是否偏高？又要怎樣解決？郭俊亨不諱言：「成本真的很高！因為我們第一次做。我相信我們要是不停地去做，生成數量會愈來愈多。例如我現在要一隻獅子，會有10萬張獅子圖做出來。有多些人踏出第一步，數量一多，成本就會降低。與此同時，我們要考慮一個環節，就是本身在做傳統粵劇行業的工人和那些技藝，我們都需要保留。我們要找個平衡點，讓大家可以維持生計，又可以繼續傳承那個技藝。」
曾鈺成也看好AI應用於粵劇的前景，「《金裝觀音得道》那場戲就很特別。當然你可以說，傳統的粵劇表演藝術，通過演員的唱和做表達到竹籃打水、鐵杵磨成針，但是有了AI輔助之後，觀眾看起來投入很多、清楚很多。我覺得AI的作用是可以令到表演情景更加立體更加真實，往後有相當廣闊的天地繼續發揮這個作用」。
在《金裝觀音得道》中飾演觀音的林穎施接續解畫：「牛以前是吃肉的，牠現在吃草的原因，在《金裝觀音得道》有講到：觀音看到一隻牛很餓，放棄成道，犧牲自己的肉身給牠吃，這在舞台上很難表現，有AI就可以了。牛吃我的時候，我進了牛的肚子，後面AI製作的牛流下眼淚，立志只吃草就不會吃肉。」她續說：「我們粵劇講求程式性、虛擬性和生活化，當然『虛擬門』、穿針引線，都在我們的四功五法裏面，但是有很多事情是我們做不到的，AI可以幫我們。」
台前影像有優勢 人聲靈氣找不到
人工智能發展一日千里，借助AI創作流行曲，甚至乎電影、動畫已趨普遍，雖然作品水平參差。運用AI創作粵劇又是否可行？又，粵劇文化兼容並包，哪個範疇是AI難以取代的？在粵劇界、影視界立足多年，謝雪心相信：「感情是AI難以取代的。因為現在始終是人做戲多，AI是輔助。人的唱腔感情，人人都不同。譬如曾主席他的唱腔和他們兩位（王志良、郭俊亨）的唱腔都不同。你一個程式出來，每個人都是這樣唱。這方面的改變可能慢慢會來，我都希望保留人本身的感情和唱腔，其他的東西可以用科技輔助。」
郭俊亨認同心姐的見解，「我抽取兩位前輩的聲音出來，面對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就是，你怎樣做都好，都找不到靈氣。我試過無數次，做了100條聲出來，『你是不是要闖呀』這麼一句，你愈做那個人聲音是愈來愈接近，始終有少少瑕疵，這個我暫時發現到的，遲些不知道能不能改進」。
郭俊亨總結經驗，認為AI技術用於粵劇暫時還是台前影像較有優勢：「我認為AI應該用在一些人類做不到的方面。因為無論演員演戲或者樂師演奏，由一個人去拉奏或者去演唱是有靈魂的，因此我們會看那個表演。面對面的接觸是最重要的。」面對面的心領神會，暫時還屬於人類限定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