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南洋派對首踏南洋舞台 唱廣東話會東南亞知音
【明報專訊】由昔日的粵劇伶人到後來的影視紅星，香港藝人在星馬泰走埠登台巡演，向來是普遍的現象。東南亞地區香港、廣東移民後代眾多，且語言相通，因此是香港娛樂、流行文化的重要輸出窗口。然而，主流以外的觀眾群，也存在更多連結空間。獨立樂隊南洋派對（N.Y.P.D.）剛完成其首個海外巡演，在吉隆坡、新加坡及曼谷舉行共4場演出。以糅合post-punk與南音、兼具強勁現場感染力為樂隊標誌，這次漂洋過海的「南洋秋季旅行」，他們得到怎樣的演出和學習經驗？
「下南洋」是指由晚清至上世紀中的大型移民潮，大批華人遷移東南亞經商謀生，當中以廣東、福建人為主，香港則扮演重要的中轉站角色。這段歷史同樣反映在影視、流行文化作品之中。在南洋派對東南亞巡演最後一站Cosmo Vibrators，低音結他手Chau代表受訪，談及他們的南洋印象，「band名叫『南洋』，其實是我們很鍾意王家衛的電影，王家衛電影如《阿飛正傳》或者劉以鬯的作品，都提及1960、70年代廣東或者香港人去南洋工作。我們沒有經歷過，但在電影或者流行文化中感受到入面好像有種浪漫，我們對它有fantasy（幻想）」。
借用「南洋」的懷舊、浪漫想像，他們希望呈現「一個fantasy，一個好玩的香港」。樂隊本身也是多元化的創意社群，成員各有正職，從事藝術、插畫、DJ、設計、塗鴉、餐飲等，以夾band為樂，貫徹好玩宗旨。樂隊音樂及表演獨樹一格，主音Jon唱腔帶有南音色彩，「說猶如唱，唱猶如說」，融入大量港式生活化情景，以充滿市井、地踎風味的廣東話口語和粗口入詞。在其聲嘶力竭的演繹下，「去美之去美之去美之」、「去佳佳去佳佳去佳佳去佳佳去佳佳」、「大家一齊嚟做垃圾／做最好嘅垃圾」等洗腦式歌詞，彷彿有股魔力，帶動全場觀眾手舞足蹈投入表演，堪比「邪教」。
「我們一向都會有點provoke（挑釁），要炒起氣氛，要hype（炒熱）。」Chau說，「我們的setlist永遠都是觀眾觀感oriented主導，去hype起他們。有很多很急勁的歌，可能先直拳，然後來一個小橋流水，之後是唞氣位，再重拳。」這份狂野的感染力去到外國，可會水土不服？
星馬登台 廣東話的親切感
繼韓國DMZ Peace Train Music Festival、台灣大港開唱之後，南洋派對成軍以來首度展開外地巡唱，打開東南亞版圖。「我們第一站去馬來西亞，第二站去新加坡，那裏很多人都講廣東話，所以我們都feel like home（感覺如在家般）。」Chau說。吉隆坡場在Live Fact舉行，Chau形容那裏分外親切，「有些像我們以前在香港工廈玩的場，有啲似HA（Hidden Agenda）那個size，有二三百人，係幾好玩嘅！」觀眾以當地華人為主，八九成都可說廣東話，主辦單位在完show後安排簽名會，歌迷跟他們攬頭攬頸，十分熱情。「我們不是自己reach out（聯繫）去吉隆坡玩，搞手應該對我們賣飛有一定信心，才會邀請我們。我們盡力演出，結果反應真的幾好，好開心」。
第二站新加坡，乃應邀參加Baybeats Festival，由官方濱海藝術中心主辦，是當地最大型的另類音樂節。「我們到埗時都覺得有少少tense（緊張），因為大家都應該知道，新加坡可能有很多限制、管制很嚴。」畢竟，工作和旅遊不同，這次他們便明顯感受到當地人盡責嚴謹、超高效率的工作文化，以及隨之而來的壓力。台上台下、出出入入，規矩嚴明；正如Chau的新加坡朋友所言：This is the typical Singapore style。到正式演出，主音Jon穿著人字拖上台輕裝上陣，心裏面記着什麼線不可以過，但是觀眾就「went crazy」，「有三四人衝上來，主音便把他們推回台下，其實是一個有趣的互動來的」。Chau描述當日情景。「那邊的觀眾被管到平時不會這樣做（上台），但在我們的show，就可以神奇地trigger（觸發）到。」當地觀眾對樂隊歌曲都十分熟悉，跟着一齊唱，「歪歪哋音，不是取笑，是很溫馨的！『冷氣機滴水呢～』，好正！」兩場演出還有一段插曲：在吉隆坡場，有位觀眾因看得太投入，不慎跌斷腳；但就算要坐輪椅，也無阻其出席新加坡場。樂隊得知後十分感動，完show後相認、合照，送上樂隊周邊組成的care-pack慰問、致謝。
曼谷重聚 港老友開音樂綜合空間
最後兩場曼谷演出，首先是在Marshall Livehouse舉行，為國際知名音響品牌旗下全球首間Marshall Livehouse，今年8月剛開業。「Facilities、hardware、software（設施、硬件、軟件）全部都很好，啲聲都好犀利。作為musician（音樂人）上台，未試過如此貼心被照顧過。」Chau大讚。這晚觀眾背景最為多元，泰國人、華人、歐美人比例相當，也有不少當地樂隊到場觀看。Chau坦言，跟星馬演出相比，曼谷場要炒起氣氛，難度較高，主音Jon要出盡全力。他們估計，可能因當地廣東話普及程度不及星馬，也有可能因為曼谷本身樂隊眾多、競爭激烈，「可能有少少band pride，對於appreciate（欣賞）一隊band，感覺沒那麼容易釋放」。
壓軸一站是在Cosmo Vibrators，「我們要無壓力地做一個improvisation（即興）的set。來到這裏，我們沒有boundaries（界限），feel like comfortable（感到舒適）」。事實上，Cosmo Vibrators兩位創辦人Leo和Nathan均來自香港，跟南洋派對淵源甚深，分屬至交。Leo是南洋派對創始成員、前鼓手，移居曼谷五六年，但仍跟樂隊合作無間，去年推出的專輯《G.A.I. G.A.I.》便主要由他跟Chau隔空合作，運用人工智能（AI）製作而成。而Nathan則和Chau是音樂咖啡酒吧Bound界限佳坊的合伙人，經常邀請獨立樂隊駐場演出。大伙兒在曼谷重聚，可說是別具意義、難能可貴的full circle moment（圓滿時刻）。Chau說，他們一踏入Leo的辦公室，看到其各式各樣的收藏品，就像回到從前，「即刻有nostalgic（懷舊）的感覺」。樂隊在大角嘴必發道一工廈單位起家，那時由Leo和經理人Arthur合租；後來Leo離開香港，該工廈也清拆重建。兜兜轉轉，當年的創意部落竟在曼谷重現。
Cosmo Vibrators樓高兩層，是酒吧、cafe，也是音樂、藝術、設計及展覽空間。Leo表示，曼谷租金相宜，牌照也較寬鬆，相比香港擁有較大經營自由、彈性，希望這裏能吸引和凝聚創意社群，「好像Bound那樣，有個music-focused（以音樂為中心）的地方作聚點」。像跟社區電台Durian Radio緊密合作，每逢周六都有DJ駐場；也曾為香港塗鴉藝術家Xeme舉辦展覽、播放香港電影等，舉辦不同類型的文化交流活動。
樂隊成長 放眼更大的國際舞台
是次東南亞巡唱，對南洋派對是寶貴的實踐經驗，要在短短一星期內橫跨3個國家，由時間及成本控制，到交通、簽證、物流、器材等各樣安排，以至樂隊成員的體力和身體狀况，全都環環相扣，要仔細互相配合。他們會在完show後開會討論，總結經驗。其中，經理人Arthur指出，每次到達演出場所，有三大單位需要馬上協調：主辦方、音響團隊，以及周邊產品販售攤位，這樣才能確保順利運作。此外，從今次東南亞尤其是星、馬歌迷的熱烈反應可見，當地觀眾群對廣東話樂隊有一定需求，且尚未必滿足，「原來年輕人都幾crave（渴望）呢樣嘢」，Chau強調：「如果你是唱廣東話的樂隊，真的可以嘗試跟馬來西亞、新加坡傾下偈。」
接下來，樂隊可有什麼計劃？「我們絕對會想繼續發展去到更大的舞台，細的舞台我們也不抗拒，但我們會想踏足更大的舞台，外國一些比較為人熟悉、認受性較高的festival。要發展下去，就要有那些目標。」Chau還透露，他們新專輯製作已進入尾聲，預計明年初推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