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
何濼生：公營醫療服務宜「加價封頂」
【明報文章】特區政府提出醫療收費改革，建議公立醫院磁力共振掃描造影（MRI）、電腦掃描造影（CT）等複雜的影像檢查按項收費。消息又稱分項收費包括超聲波及複雜的化驗項目，基本的化驗及基本造影檢查如X光不會收費，檢討結果最快本月底公布。
設每人「總醫療收費封頂額」
筆者主張醫療調高收費久矣，認為只要為每人每年「體制內總醫療收費」封頂，超出每人付費封頂額的部分由政府承擔，並為低收入者設較低的封頂水平，只要屬基本醫療需要，就沒有需要因成本上的考慮而決定收費與否。其實，人家付得起的時候政府更應該收，才能在當人家付不起時向他提供多一點補貼。
「加價封頂」旨在讓政府有足夠資源，向市民提供適時適切和可靠的更全面基本醫療服務，但仍保證醫療服務支出處於可負擔水平。筆者一直認為私營醫療服務有兩個角色：一是為有能力支付較高醫療開支的人，提供更好醫療服務；一是為有能力支付較高醫療開支的人，提供公營醫療系統負擔不起的醫療服務。
很多朋友對調高醫療收費有意見，惟事實擺在眼前：現時病人往往要久候多時才能夠得到服務，而且服務還可能因人手不足等原因出現失誤，結果是服務雖號稱廉宜卻用不上，那價廉甚至免費又有什麼用？
現時「公共醫療」提供的服務範圍，並不包括牙科服務（除了學童），但牙科服務對有需要的人實在太重要了。如果行「加價封頂」政策，資源多了就可以把基本牙醫服務納入公營醫療服務範圍。現時衛生署牙科街症服務只處理止痛及脫牙，並且每天只能處理極小量病人，十分不理想。
現時私家醫生和私家醫院往往不是一個真正的選擇，而是因病情催迫之下，病人等不了公營醫療，被迫下堪稱為「沒有選擇的選擇」！正因如此，消委會接到一些收費遠超想像的個案。
「加價封頂」還可提高市民防病意識，長遠減輕政府醫療支出。筆者認為50歲之後，每人基本公營醫療的每年付費封頂額，應按年齡提高至3倍，藉以反映老人家醫療成本上升。這好像不近人情，但眾所周知，所有醫療保險的保費都會因年齡上升而在50歲後躍升。「基本醫療收費封頂額」於50歲後調升，對一個身體能保持健康的人可以完全沒增加影響。相反，醫療保險費就不理有無索償，都會隨年齡上升。
每年付費封頂額若在50歲後按年齡提高，必會提醒年輕人保健要趁年輕、預防疾病要趁早！
按去年第四季統計數字，有經濟活動的香港住戶月入中位數是3.94萬元。住戶平均人數為2.6，每人平均年入18多萬元。若設6%作為醫療支出的可負擔水平，每人每年醫療支出封頂額即11,347元，為簡單計當作1萬元。50歲後，封頂額每年上調2000元，10年後變成3萬元。符合進一步補助條件的低收入領取綜援者，封頂額可定為一般人的一半。
綜援者現時不用繳付任何醫療費用，但筆者建議可為他們每年多付5000元，等同其封頂額，這意味他們沒有額外負擔，若能夠保持身體健康，根本無支出，多付的可視作生活補貼；倘有需要付費求醫，則以正常價的半價繳付。
政策建議的兩大原則
我建議的原則是：病人付得起時就要收，病人付不起時就不要收。這道理很簡單——醫療服務在在需財，人家付得起時你不收，人家付不起時你反而要收，不是強人之難、很不合理嗎？
我建議的另一大原則是：公營醫療服務須適時和可靠，並能夠成為人民的「靠山」。有了這靠山，私營醫療就不能再「趁你病攞你命」胡亂索價。有了可靠的公營醫療作為真正的選擇，私營醫療就只能靠提高服務質素加上取價合理，才會有人光顧。
對於早年政府推自願醫保，筆者認為是政策敗筆。原因是自願醫保推動了私營醫療服務之餘，卻會為公營醫療帶來巨大壓力。雖然購買了自願醫保的人多會轉到私營醫療，但由於不少有經驗的公立醫院醫護人員會「過檔」私營醫療，况且私院傾向收納易處理的病人，而把複雜個案留給公立醫療機構，公共醫療反而壓力加大，容易出現醫療失誤個案。
除了「加價兼封頂」強化公共醫療，筆者近年再提出「終身醫療補貼額」，為有需要者提供基本醫療服務以外的高費用服務。「終身醫療補貼額」為每人一生提供50萬元的備用醫療儲備金。取用此儲備金，要求病人同時支付相同金額的費用，而且備用醫療儲備金取走1元就少了1元。有鑑於此，絕大部分市民都會備而不用，更不會亂用，以備不時之需。取用時要求病人同時要自掏腰包，是防止濫用的佳法，亦即是保險界慣用的copayment，正是針對人「理性為己」之特性的設計。
星洲公院病牀分級制
新加坡政府施政，長期都強調自力更生，其醫療收費模式很值得我們參考。新加坡公營醫院病牀分A、B1、B2和C級。8人房C級的收費，每天50新加坡元（約290港元），政府補貼最多；B1和B2，由68.5新加坡元（6人房；約400港元）和366新加坡元（4人房；約2100港元）起；A級是不涉補貼的單人房（每天717新加坡元，約4100港元）。
上列是新加坡公民的收費，永久居民收費較高，外國人不受補貼，收費於去年9月生效。新加坡工作人口都必須每月供款至醫療儲蓄戶口，以保證能夠支付醫療費用。病人要按收入水平，合資格才得以享受補貼高的病房。
文獻參考：
（1）Cooper, Z., S. Gibbons, M. Skellern (2018). Does competition from private surgical centres improve public hospitals’ performance? Evidence from the English National Health Service. Journal of Public Economics, 166: 63-80.
（2）Ho, Lok Sang (2013), Health Policy and the Public Interest. Routledge.
（3）Ho, Lok Sang (1997), Health Care Delivery and Financing: A Model for Reform. City University of Hong Kong Press；《醫療改革的經濟分析》，商務印書館
作者是嶺南大學潘蘇通滬港經濟政策研究所前所長、香港教育大學兼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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