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il Avdaliani：由「寶石」變成「問題」——真主黨在伊朗戰略裏的地位演變

【明報文章】9月27日真主黨領袖納斯魯拉（Hassan Nasrallah）被殺，是中東裏伊朗與以色列較勁的演變過程的重大事件。

真主黨在過去幾個月——尤其是近幾周——所承受的接連猛擊，顯示伊朗的「前沿防禦」（forward defense）戰略受到極大壓迫。作為伊朗「抵抗軸心」（Axis of Resistance；一個遍佈中東的武裝組織網絡，大部分與伊朗有錯綜複雜的連繫）之「寶石」（jewel）的真主黨，在加沙戰事之前和整個戰爭過程中，一直是對以色列的主要威懾力量。

過往伊朗以國多遵循遊戲規則

自一年前加沙衝突爆發以來，真主黨就透過向以色列邊境地區發射火箭（有時甚至深入其境內），與後者交戰。真主黨的打算是令該猶太國家在加沙戰爭上分心；但特拉維夫的主要戰爭目標，仍然是對哈馬斯施以決定性的打擊。而哈馬斯的落敗，對真主黨和整個「抵抗軸心」雖不至於攸關生死，但將會構成嚴重威脅。

雖然真主黨大概是上述伊朗所支持的網絡裏的最強大組織，但它評估自己沒有能力獨自抵抗以色列。當然，該集團過往向以色列發動的戰爭，只會令後者更為強大。不過真主黨以至伊朗本身，一直都明白真正的力量平衡（balance of power）——如果以色列與真主黨的緊張關係擴大成重大戰爭，受美國支持的以國將能夠獲勝。故此對伊朗來說，真主黨避免與以色列發生全面衝突，是至關重要。而以色列也大多遵循既定的遊戲規則（the established rules of the game），與真主黨的緊張關係始終未達到發生重大衝突。簡言之，雙方都尊重彼此的紅線。

去年哈馬斯襲以國 改變伊朗計算

然而去年10月哈馬斯對以色列的攻擊，改變了這種計算。真主黨或伊朗看來都沒有準備在以色列的每次襲擊後做出重大回應，去重新建立威懾（deterrence）。以方的每一次升級行動，「抵抗軸心」都小心翼翼不以牙還牙（not to respond in kind），從而避免重大軍事衝突。伊朗似乎比過往任何時候都更維持循外交途徑應對，主張報復性的攻擊會在晚些時候、更為合適的時機發動。

在某程度上，對德黑蘭來說，真主黨已演變成一個問題。前者知道它不能失去真主黨，但也不能一路走下去與以色列乃至美國爆發大規模戰爭。真主黨或許曾經是伊朗「抵抗軸心」的「寶石」，但現在已經變成一個重大問題。

伊朗的兩難處境

德黑蘭肯定會繼續支持該什葉派組織，後者不大可能從黎巴嫩政治舞台以至中東地緣政治裏消失。儘管以色列殺死了真主黨所有一線人員及大部分二線人員，但空缺崗位已經由新的幹部成員填補——伊朗促進了這一過程，並突顯了該組織的長久生命。以色列透過引爆傳呼機和對講機，也對真主黨指揮部造成結構性的衝擊（structural shock）。

伊朗以自己的轟炸行動，對以色列給予強而有力的回應，並且成功穿透了以國的防空系統；後者誓言報復，而西方國家總體上支持以色列。鑑於以國很有可能即將攻擊伊朗，德黑蘭面對的兩難處境是：對以色列不做任何又一次的有意義回應的話，將削弱其在中東的位置，尤其是它在「抵抗軸心」內部的威信；但強硬的回應，則充滿了招致以色列（進而是美國）強力回應的風險。

真主黨地位被削弱，及哈馬斯在以色列軍隊手中近乎被徹底擊敗，可能導致「抵抗軸心」內的力量重構（reconfiguration of power）。例如胡塞武裝組織現在或者有機會，進一步提升其在該地區及「抵抗軸心」內部日益增強的地位——當近期胡塞武裝與伊拉克的什葉派軍事化組織建立了緊密聯繫，就已有迹象支持這一結論。胡塞武裝甚至在伊拉克領土設立了正式代表機構，鞏固其在該國的地位。

以國攻黎巴嫩 伊朗戰略或被瓦解

展望未來，伊朗將發現自身處於尷尬位置——它需要維護其威信，也要維繫「抵抗軸心」；真主黨仍將是德黑蘭向以色列施壓之戰略的核心。不過正如近期事件所顯示，這將是極其難以實現的。鑑於以色列在黎巴嫩持續開展行動，而真主黨正處於轉變成弱勢組織的邊緣，伊朗的戰略或會進一步被瓦解（unravel）。

（編者按：文章原文為英文，由本報翻譯成中文；原文可參閱「明報新聞網」觀點頁面）

作者是格魯吉亞歐洲大學國際關係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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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il Avdalian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