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扎爾拜．葉爾肯：俄西「新烏克蘭」vs.烏東「新俄羅斯」

【明報文章】自2022年2月24日俄羅斯總統普京單方面對烏克蘭發動「特別軍事行動」以來，俄烏戰爭已延續兩年半之久，其前線戰况在此期間共發生3輪巨變。克里姆林宮所開啟掌控之突擊行動的全盤失敗與防線戰區的節節失利，以及基輔所策劃發起之東南收復失地和東北跨境自衛戰役的局部成功，不僅導致俄軍邊境作戰「不敗神話」屢屢破滅，且還使高高在上的克宮「無冕沙皇」普京及其所屬權力核心顏面掃地。

不僅如此，美國製戰機、土耳其製無人機、英國製導彈、德國製坦克和法國製裝甲車等北約軍事裝備的相繼湧入，如同一記重錘砸在莫斯科權力核心的胸口上—— 一方面驚恐於自身戰略弱點的暴露，另一方面擔憂基輔會否「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通過複製烏東「新俄羅斯」佔領模式，永久駐守俄西「新烏克蘭」交戰區，以達到「以毒攻毒」的對等效果。

意想不到的烏國反攻

烏國今年8月開啟的庫爾斯克州（Kursk）戰役，令人不禁想起1943年使德意志第三帝國國防軍喪失東線軍事戰略主導權的「堡壘行動」（Unternehmen Zitadelle），即極具消耗性的蘇德庫爾斯克平原大會戰。但具諷刺意義的是，時隔80年在此再度對峙的交戰雙方，並非過去不共戴天的歐陸兩強，而是曾視彼此為「兄弟國家」的俄羅斯與烏克蘭。其中，前者將後者定性為「新納粹」；後者則譴責前者為「紅場病夫」。可見歐亞大陸核心區的地緣格局，已今非昔比。

同時，庫爾斯克戰線的突然開闢，令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的政權危機感倍增。明斯克擔憂自身在戰初的援俄之舉終將引火燒身之同時，也生怕莫斯科會以此為由，單方面施壓並強制推行「俄白軍事安全一體化」，順勢開啟「俄白合併」進程。

對盧卡申科而言，無論是誰贏得俄烏戰爭，白俄都將是戰略層面上的唯一大輸家。任何一方的絕對勝利，無一例外均會令明斯克葬送自身民族國家建構之主導權——不是在歐亞經濟聯盟（EEU）庇護下主動「抗烏援俄」，就是在北約及歐盟壓力下被動「抗俄援烏」。唯有「俄退烏停」，一切回歸原點，方可實現兩全其美。

暴露無遺的俄國脆弱

二戰結束以來，令克宮萬萬沒想到的是，時隔80年再度攻入俄國本土的並非歐洲陸權軍事強國法蘭西或德意志，而是百年前被聖彼得堡精英視之為邊緣人的「小羅斯」，即曾被布爾什維克中央親手拱讓給德國的烏克蘭。正因如此，庫爾斯克反擊戰的成功打響，不僅暴露了俄國「特別軍事行動」的底線思維與戰略邏輯，且還揭破了俄國想掩飾的國防最大致命弱點，以及眾所周知但尚未公開化的俄國國防部派系矛盾。

在俄烏戰爭問題上，普京所犯之最大戰略錯誤，就是沿用冷戰邏輯預判美中俄三角博弈的未來走勢，錯誤認為華府會在日益尖銳的美中新冷戰裏被動地選擇「聯俄制中」，嚴重高估了自己在美中俄博弈裏的實際分量，未能意識俄國自始至終都是一個持續衰弱的跨板塊區域大國，而非能夠與美中抗衡的軍事強國或經濟大國。

俄國尚未完成的任務

歸根結柢，普京任命經濟學家出身的別洛烏索夫（Andrey Belousov）為俄國防長，本身就已表明國防部內「融歐派」與「歐亞派」之間的裂痕已擴大至必須分隔的地步。「你的東歐」與「我的遠東」，是不斷激化矛盾的主要思想根源。

有鑑於此，別洛烏索夫必須在《中俄睦鄰友好合作條約》2026年到期之前，快馬加鞭地完成國防軍工體系東移重組這一歷史重任；並通過實施「東部大開發戰略」，激活振興西伯利亞板塊經濟發展潛能與產業基礎設施，加快俄國中東部內陸與東部沿海地區發展，強化俄版「印太戰略」所需之地緣根基。

為此，今年9月中普京簽署武裝力量擴編令，以便最大限度地降低源自邊境地帶的潛在地緣風險與戰略威脅，其中確保國防軍工體系絕對安全乃重中之重，而非絕對堅守烏東「新俄羅斯」或反攻俄西「新烏克蘭」。

作者納扎爾拜．葉爾肯（Yerkin Nazarbay）是哈薩克歐亞國際關係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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