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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街知巷聞:合法地點 政府資助 街頭藝術在珀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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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西澳珀斯的街頭,隨處可見途人駕着電動滑板車縱橫馳騁,也見風格迥異的壁畫。搭轉飛機回港,撲面而來是熟悉的濕熱天氣,還有讓記者倍感親切廣東話塗鴉,以及各地藝術家在中西區牆壁大膽揮筆之作,未獲許可的街頭藝術創作在澳洲和香港一樣犯法。來自東澳墨爾本的街頭藝術家Tyrone Wright(Rone)也曾在香港留下其筆迹,不過現已難覓其蹤,他說:「非法塗鴉有令人感興趣之處。我不想它完全合法,因為所有作品將變得沉悶。」近年在珀斯和香港兩地游走的香港藝術家Pantone C,認為兩地街頭藝術發展及創作風格大有不同……

沉浸式體驗街頭藝術

酒吧鐵閘上冰山在熱帶雨林冒煙融化,冷巷牆壁上魚兒和鳥兒愜意遨遊,記者穿梭石屎和磚頭堆砌的珀斯街道,一眼就捕捉到這些壁畫,腦袋浮現連串奇思妙想。Rone認為街頭藝術本身就是一種沉浸式藝術,「它(街頭藝術)常置於意想不到的地方,內容跟環境相呼應,這確實適合成為沉浸式體驗的形式」,這也是他開始畫壁畫的原因。

Rone說在澳洲,墨爾本的壁畫(mural painting)和塗鴉(graffiti)街頭藝術發展多年,「是頗為有機的文化」,在地區規模相對小的城鎮會有壁畫節,但可能不會看到塗鴉,「在珀斯,你也會看到tagging(標籤)、sticker(貼紙)和paste up(拼貼)」等塗鴉作品,可見澳洲街頭藝術之多元。細心留意的話,不難發現一堵牆可以有多層創作,例如壁畫被塗鴉的噴漆掩蓋,Rone笑言這行為放眼全球都很常見,「這就是街頭藝術,你不會預期它會永久存在。空間是商品,所有人都嘗試做好(留在該空間的)作品」。

若以「空間是商品」此角度論,陳舊破敗的建築以不落窠臼的設計改造,會更吸引人?這倒有點像Rone在做的事,「我會去廢棄建築的房間畫畫,有時是非法的。我有點喜歡這樣做,因為沒人會看到你畫,更加不受侵擾,我可以花更多時間畫」。他續說,以前未經授權在街上畫壁畫,難免被提醒遵守不破壞公物的社會責任,「你的行動一定要非常快,你要在黑暗之中畫」,當然他現在作畫前都會問准業主的許可。他說街頭藝術可以是藝術,可以是純粹塗鴉,「就像傳統的字母塗鴉,有時不是讓門外漢看懂的,是專門讓塗鴉藝術家互相欣賞的,至於街頭藝術通常大家看完都會明白」,也可以是刑事毁壞,定義只是「一個許可之差」。

政府配對畫家與業主

非牟利藝術團體HKwalls在每年藝術三月期間,都會辦街頭藝術節,邀請國際和本地藝術家創作壁畫。HKwalls回覆查詢指,他們一直與旅遊發展局及Current Project等機構合作,一般會先公開招攬外牆提供創作空間,亦會外出搜尋合適地點並聯絡業主授權進行壁畫創作。Rone說世界各地時會舉辦壁畫節,「壁畫成為我旅行的機會」,他被邀約到訪不同國家畫壁畫。香港是他常去的地方,「我認為香港是壁畫藝術發展的絕佳之地,深水埗周邊有大量壁畫」,例如KristopherH在桂林街的壁畫,還有醫局街Clogtwo的作品。

深水埗之外,中西區素來壁畫雲集,譬如2018年恒基集團邀請了本地和國際藝術家在西營盤「藝里坊Artlane」以壁畫翻新多幢大廈外牆,本地藝術家Pantone C為此畫了《壁畫隧道》。Pantone C於2022年底前往珀斯,接受展覽和商業塗鴉委託,並於當地開班授課。往返港澳兩地創作的他,留意到珀斯街頭壁畫多以動物為題材,壁畫看上去不太豪邁粗獷,「我自己就比較喜歡抽象和酷一點風格,當然graffiti受Hip hop文化影響,成為次文化,作品表達的是一種態度(多於信息)」。

珀斯小巷Wolf Lane恰如其名,有一幅由西澳藝術家Steven Buckles今年繪製的狼壁畫,原來是由珀斯政府推動的「Wolf Lane Refresh」計劃一部分,市政府希望壁畫為被遺忘的巷道注入活力。Wolf Lane左右兩邊的建築都有壁畫,其中一幅也是今年新鮮滾熱辣完成,是藝術家Liam Dee畫的壁虎,那在水中游弋的壁虎巨大無比,一旁的船頓時顯得渺小。在悉尼,內西區市議會(Inner West Council)為管理非法塗鴉,推行「Perfect Match Street Art」計劃,配對街頭藝術家和業主合作,並資助業主為大廈租用棚架和塗抹防塗鴉塗層等開支,同時直接支付聘請藝術家創作的費用。坎培拉則為藝術家提供30處合法的塗鴉練習牆,每堵牆均設路標指明該處為合法塗鴉地點。

天橋底創作未成事 藝術家:港太多掣肘

假如香港如坎培拉一樣,有免費且合法自由使用的塗鴉或壁畫牆,Pantone C毫不猶疑說好,惟此舉不易,「沒辦法,有好多考慮因素」。康樂及文化事務署藝術推廣辦事處2015年曾聯同Pantone C,將街頭藝術融入觀塘的公共空間,作品繪於觀塘消防局外牆的圍板上。起動九龍東辦事處於2013開放「反轉天橋底」場地,將觀塘繞道下的空置地轉作創意藝術文化用途,由香港藝土民間有限公司(藝土民間)營運及管理,Pantone C說起動九龍東辦事處曾向他諮詢在天橋底創作街頭藝術的意見,終未成事,「始終怕人會亂畫,但又沒理由找保安看守,失去(創作)原本的意義,香港有好多掣肘」。在珀斯,街頭藝術家的畫紙不止是牆壁,還有花盆和配電箱,部分創作包含裸露和粗口內容。

去年上環樓梯街一間快餐店門外的「黃帽工人」壁畫被清除,據報民政及青年事務局長麥美娟當時回應指,民政處職員以「一般人感覺」判斷,指畫作容易令人聯想「黑暴」及「港獨」。該壁畫存在10多年,Pantone C認識創作「黃帽工人」的外國街頭藝術家,他得知事件後也甚為不解,「現時會有很多所謂紅線,但該如何界定呢?」他續稱在澳洲,「只要不畫太踩界的東西,包容度會高一點」。

Pantone C又認為澳洲的土地面積遠超香港,「場地許可性都會大很多」,亦相對尊重藝術家的作品。「在香港,大家(生活的節奏)太快了,根本沒時間駐足欣賞,每個人永遠都在低頭看手機」,在澳洲反而因為點與點之間路途遙遠,經常要駕車或者搭巴士,容易路過街頭藝術作品。他希望大眾欣賞塗鴉和壁畫時,除了打卡,有時間不妨仔細觀察,了解背後的創作過程。他續說,在香港申請場地創作程序複雜,「要搞一大輪找很多人批准,(在澳洲)這裏找負責的市議會就可以了」。他猜想香港業主大概憂慮「你會寫粗口,或者畫啲唔出得街嘅嘢」,對街頭塗鴉普遍存負面印象。提到拿起噴漆,大概只有香港人會想起大耳窿登門寫的「欠債還錢」,Pantone C笑言揸畫筆在別人眼中只是畫畫而已,揸噴漆卻似要作奸犯科。不過香港有樣好的,就是「先進」,他苦笑說他在珀斯完全買不到他慣用的marker筆。

港式塗鴉

塗鴉也分很多種,當中doodling和scribbling同樣可解作「亂塗」,分別在於前者多畫圖為主,後者則是拼湊文字。珀斯和香港的街頭壁畫和塗鴉大致都用上鮮艷奪目的色彩,不過香港較獨特的是會見到一些歌詞、放負或勵志的句子塗鴉,例如吸引不少人打卡的「見攰就唞」。Pantone C表示若對此嚴格定義,這些句子只能說是塗鴉,但不算是塗鴉藝術。他說graffiti這英文字義本身就解作文字,graffiti藝術通常用抽象的字體創作。有趣的是,Pantone C曾在珀斯擺展覽,展出一幅中英文夾雜的塗鴉作品,並成為全場第一幅賣出的畫,「很奇妙的是澳洲人挺喜歡中文字」。

不過無論是何處的街頭藝術,Pantone C說那都是一種表達思想和情感的載體,並不會輕易消亡,就像可將所有東西真實呈現的相機初發明時,人們會說那是繪畫的死亡,但繪畫並不限於複製,無法輕易被機器取代。

文˙ 姚超雯

{ 圖 } 姚超雯、受訪者提供

{ 美術 } 張欲琪

{ 編輯 } 王翠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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