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港口連繫烏托邦 雙年展在黑暗中看釜山故事
【明報專訊】閉上眼睛試想像：在一片黑暗中，你能看見些什麼？這或許使你感到迷惑，畢竟，我們總把「黑暗」與「看見」當是矛盾的存在。但你可曾想過，被黑暗剝奪了視覺的我們，卻得以擺脫傳統思想框架的束縛，重新看見自己，看見世界？
2024年釜山雙年展以Seeing in the Dark為題，集結來自世界各地62個藝術團隊的349件作品，希望在充滿混亂與恐懼的黑暗之中，找尋看待世界的另一種方式。
當黑暗與藝術同時出現，不難讓人想起啟蒙運動。17世紀中葉的學者與藝術家堅信，理性之光會照亮黑暗，引領社會進步。Enlightenment（啟蒙）一英文詞，本來又有點亮之意，啟蒙運動將黑暗點亮，帶領人們走出蒙昧。
然而，為何人們如此執著於驅逐黑暗，尋找光明？今次雙年展的策展人Vera Mey和Philippe Pirotte看來，無論是當時還是現在，人們對黑暗的恐懼，或許是出於「對未知的恐懼」，「我們對政治環境下的現實一無所知，世界的運行機制總是被置於視線之外」。
然而，在Mey和Pirotte眼中，黑暗並不僅是需要被驅散的存在，黑暗亦帶給人們探索未知的可能。因此，是次展覽以Seeing in the Dark為題，策展人希望向觀眾呈現黑暗的包容力，並邀請藝術家和觀眾共同探索，隱匿在黑暗中的、被忘卻的歷史故事。
畫作見「海盜烏托邦」
雙年展在釜山舉行，釜山歷史自然是探索的開始。釜山史離不開海港、移民與文化的交匯。1876年，釜山港開放對外貿易，成為韓國第一個國際港口。開埠之初，業務以中日韓之間的貨物交易為主。19世紀末至20世紀中葉，太平洋風雲迭起，釜山港在戰爭時期不斷擴大，被山海庇佑的釜山，也成為難民逃難的主要目的地，當時更一度被稱為「韓國逃難首都」。策展人Mey表示，「釜山是一座港口城市，有着悠久的貿易歷史和不同民族的流動歷史，使其在韓國非常獨特」。
回溯藏在記憶暗角的釜山歷史，海的存在不可忽略，「海盜啟蒙」（pirate enlightenment）成為點亮策展人的第一束光，「海盜烏托邦」（pirate utopias）成為是次雙年展的第一大主題。「海盜烏托邦」概念，最早由無政府主義作家Peter Lamborn Wilson提出，在他的猜想中，海盜的秘密島嶼，是自治的無政府主義社會的最原始形式。在Mey和Pirotte看來，「海盜烏托邦」的運作「超越了政府的影響範圍，擁抱多元文化、寬容精神、性自由，有時甚至是純粹平等的社會……不分文化或膚色」。
眾多展品中，不難看到藝術家對於「海盜烏托邦」概念的實踐。走入雙年展主展廳釜山現代美術館，觀眾可以見到釜山本地藝術家Bang Jeong A的畫作America, his unwavering attitude，畫中水池內的人造假山上坐着一個只穿內褲、背着行軍包的老人，周圍的人或是投以不滿目光，或是將他忽略。畫面中的池中假山宛若海盜之島；島上的人無論性別、年齡與衣著，都散發着平等卻冷漠的氣息。Bang Jeong A曾在解讀畫作時說：「通過老年與青年、男人與女人、柱子與水、人工與自然等一系列對比鮮明的意象，邀請觀眾感受我們當前的社會及過去100年來世界秩序中發生變化的權力關係。」
是藝術家亦是僧侶
釜山歷史，有海，亦有人。「海盜烏托邦」踏浪而來，「佛寺之道」（The Buddhist monastic way）亦隨人而至。在Mey和Pirotte認為，佛教寺院是一個「脫離世俗世界的運作空間」，而佛陀「四大皆空」的形象，則是一個「被抽離了身分的身分」，可以是「無家可歸者、離散者、流浪者」；也可以是「移民、難民、無產階級的叛逆者、輟學者或海盜」。這樣「沒有歸屬的自我」，與釜山曾是難民城市的歷史不謀而合。
展覽展出韓國藝術家Song Cheon的作品Three Tathagoatas Buddhist Painting of Boguksa Temple。Song Cheon的另一身分是僧侶，在17年的修道生涯中，他不斷研究和整理散落各地的韓國佛教繪畫，並學習和實踐佛教藝術，在臨摹佛教畫複製品時，加入自己的想像，將佛教藝術帶入抽象領域，讓宗教成為藝術的一部分。
海盜被困在黑暗歷史中；佛教尋找着結束痛苦的道路。在Mey和Pirotte看來，兩者都是充滿趣味又富有內涵的理念，並有着豐富的、可表現的視覺元素。透過「海盜烏托邦」和「佛寺之道」，策展人希望啟發觀眾，就像黑暗不必非要驅散，各種觀念亦「不必非要達成共識，意識形態可以產生分歧，甚至可以是無法調和，但不要暴力的否定對方」。
展覽空間遍佈釜山市
除了釜山現代美術館的主展覽空間外，雙年展的展覽空間還遍佈城市。其中位於草梁路的草梁齋，觀眾需要拾級而上，台階兩邊是擁擠的房屋，行走其間，可以想像大量人口湧入釜山後，人們擁擠生活的場景。Mey和Pirotte表示：「釜山是一個外來者的城市，我們使展覽場地變得多樣化，以捕捉這段歷史，並成為日常生活節奏的一部分。我們歡迎大家親自參觀雙年展，以體驗我們的參展藝術家與這座美麗城市的融合。」
釜山雙年展
日期︰即日至10月20日（逢周一休館）
時間︰上午10:00至晚上6:00
地點︰釜山現代美術館（釜山廣域市沙下區洛東南路1191）
網址︰bit.ly/3Xr4kf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