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
蔡曉瑩：當旅遊可能成為城市的負擔：觀光污染與文化遺產保護的全球經驗
【明報文章】隨着生活數碼化，旅遊服務的預訂及規劃變得更為經濟便利，推動了千禧及Z世代的旅客市場大幅增長。Travel Pulse 2024亞太及香港旅遊習慣和趨勢調查顯示，亞太區有六成受訪旅客計劃在今年擴大三至五成的旅行預算，而接近七成本港旅客表示更願意投放更多旅遊預算。
疫情過後的「報復式旅遊」，對各國造成怎樣的挑戰？不同城市的文化及旅遊政策，帶來怎樣的啟示？
「過度旅遊」與「觀光污染」概念
隨着區內及全球旅遊業迅速發展，過度旅遊和觀光污染成為愈來愈多城市及文化遺產面臨的嚴峻挑戰。「過度旅遊」是指某一地區接待的遊客數量超過其承載能力，導致當地居民生活質量下降、環境破壞和文化遺產損毁（註）。過度旅遊的特徵，包括遊客數量超過當地基礎設施的承載能力，導致公共服務資源緊張、居民生活質量下降。
「觀光污染」具體表現為環境污染（例如垃圾、噪音和空氣污染）、社會問題（如房租上漲、交通擁堵、當地文化侵蝕）和經濟問題（如商業化過度、當地居民被迫遷移）。
這些問題對文化遺產地區的影響深遠，不僅破壞當地的自然和人文景觀，還影響當地居民的生活方式和社會結構。本文旨在探討過度旅遊和觀光污染的現象，並以西班牙巴塞隆拿、日本富士山和京都，以及意大利威尼斯為例，分析相關政策及其對旅遊和文化產業的啟示。
案例研究：巴塞隆拿的反旅遊示威
巴塞隆拿作為西班牙最受歡迎的旅遊目的地之一，吸引了大量國內外遊客。然而，過度旅遊對當地居民生活質量造成了嚴重影響，導致房租上漲、公共設施過度使用和噪音污染等問題。在上月初，巴塞隆拿爆發了大規模的反旅遊示威，數以千計當地居民抗議遊客對城市生活的侵蝕，要求政府建立更加可持續的新經濟模式，以減低現時每年數以百萬計的旅客。除了高呼口號，部分示威者更在酒店門前及旅遊區以水槍驅逐旅客，以表達不滿。筆者上月到訪巴塞隆拿期間，亦目睹著名旅遊區聖家堂（Sagrada Família）及奎爾公園（Park Güell ）附近的民居外牆上，塗鴉了不少反旅遊示威標語。
事實上，巴塞隆拿的住屋成本，因為大量民宿及旅店進駐而不斷上漲。據當地政府表示，住房成本於過去10年上漲了68%，以及對當地商業和勞動市場構成負面影響。巴塞隆拿市政府隨後採取了一系列政策措施，包括限制新旅遊住宿設施的建設、推廣可持續旅遊，及加強遊客管理等。這些措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過度旅遊帶來的壓力，但仍需進一步改進和調整。
富士山及京都的觀光災害
富士山和京都是日本的重要觀光城市及文化遺產，吸引大量國內外遊客。然而，過度旅遊對富士山的環境和當地社區造成嚴重影響，包括垃圾污染、植被破壞和交通擁堵等問題。富士河口湖車站前的便利店LAWSON，能夠「打卡」完整的富士山。但不少旅客不顧交通安全，在馬路中央來回穿越拍照，對當地商家及居民構成困擾。
京都同樣面對觀光壓力，其傳統文化和歷史建築受到遊客大量湧入的侵蝕。在作為保留日本傳統藝伎文化的花街祇園，部分旅客分不清公用與私用道路，因而闖進私道攝影，對當地居民及舞伎構成滋擾。對此，日本政府和地方政府採取了一系列措施，包括設立遊客限額、推廣環保旅遊和加強文化遺產保護等。
威尼斯徵收旅遊稅
「水城」威尼斯作為世界著名的旅遊城市，每年接待3000萬人次遊客，遠遠超過當地的5萬人口。過度旅遊對威尼斯的城市結構和居民生活，造成了嚴重影響：運河不斷增加的往來船舶引發海浪，侵蝕當地有數百年歷史的文化遺產建築；公共設施的過度使用和噪音污染等問題，亦令不少居民考慮搬離威尼斯。
有見及此，威尼斯市政府於2024年4月起開始徵收旅遊稅，旨在限制每日旅客數量，並籌集資金用於城市基礎設施的維護和文化遺產保護。
對文化及旅遊政策的啟示與建議
為應對過度旅遊和觀光污染問題，各國政府和旅遊業界需採取綜合策略。首先，應該控制旅遊人數並實施分流措施，避免某一地區承受過大的旅遊壓力。其次，應該推廣可持續旅遊發展，建立多元化的城市經濟模式。此外，當地社區的參與和利益分享是至關重要，鼓勵遊客選擇環保和文化友好的旅遊方式，並應確保當地居民能夠從旅遊業中受益，並且參與決策過程。
在減少觀光污染方面，應該加強環境保護措施，推動文化遺產的保護和修復，並加強對遊客的教育和規範行為。國際合作和經驗分享同樣重要，各地政府應共同努力，推動可持續旅遊發展。科技在旅遊管理中的應用，例如大數據分析和「智慧旅遊」等，亦可以提供有力支持。
過度旅遊和觀光污染，對文化遺產地區構成了嚴峻挑戰，迫切需要政策干預和綜合管理策略。各國政府和旅遊業界應該共同努力，推動可持續的旅遊發展，確保文化遺產地區的長遠保護和發展。只有通過綜合策略和國際合作，方能有效地應對過度旅遊和觀光污染問題，實現文化遺產的可持續保護和發展。
註：Dodds, R., & Butler, R. (2019). The phenomena of overtourism: a review.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Tourism Cities, 5(4), 519-528.
作者是香港恒生大學公共政策研究中心副主任、藝術設計系副系主任及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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