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運動意義豈止競賽 去新北市上一堂「體育課」
【明報專訊】巴黎奧運賽事如火如荼，全城觀賽氣氛熱烈，隔岸的台灣也不例外；新北市美術館策展人鄒婷趁機舉辦運動主題展覽「體育課」，但原來她不愛運動，更展出德國人「佔用」乒乓球桌的攝影作品、「謝絕」正規賽的巴西運動場建築手稿，讓人懷疑她在為奧運「倒米」。
美術館內領略運動意涵
「我不是個愛運動的人，發現大家聊運動的時候，會有激情和共感，是很特殊的狀態。它是一件個人的事情，也關於集體經驗和情感。」鄒婷受訪時解釋，展覽命名「體育課」是想讓觀眾一起認識運動的不同意涵和情感。新北市美術館的展覽主題時常關於建築和設計，今次展覽的構思最初亦是從這些方向展開，但鄒婷希望作新嘗試，「在美術館討論建築和設計，大家應該都蠻熟悉的，更有趣的是，我們美術館旁邊就是一座運動中心」。
當我們在討論「體育」的時候，我們討論的是什麼？你可能會想起港隊劍擊運動員張家朗衛冕奧運花劍冠軍時全民歡呼、陸運會的起跑槍響，也可能記起小時候的體育堂。兩岸四地學子的免費教育課程中，都有體育課。香港學校有「體適能」測驗，鄒婷說台灣也有；她說不少人享受體育課，但對好些台灣朋友來說，這樣的測驗，是為身體設定規範和標準，「要去測能跑多快、跳多高、你有多柔軟，有人就會覺得不舒服」。
鄒婷沒打算為奧運倒米，她希望透過展覽，跟觀眾一起探索運動在競技外的可能。她畢業於德國萊比錫視覺藝術學院策展文化研究所，喜歡嘗試多元的策展方法，說學藝術學久了，會有較多非主流想法，想知道不一樣的事情，以及被忽略的聲音。「策展可以不止是關於藝術和藝術史，也可以重整資訊和既有敘事。」一方面，世界上不缺乏為奧運歡呼的人；另一方面，新北市美術館位於台灣陶瓷重鎮鶯歌，來訪觀眾多為親子組合，到附近老街逛陶瓷店，順道來美術館，鄒婷因此選用較輕鬆的方法讓人進入藝術。
乒乓球桌打波以外……
從B展廳進場，首先會看到攝影師富安隼久於2012至2016年期間，從德國萊比錫的學生公寓窗外拍下的系列作品TTP，記錄人們使用乒乓球桌的情景。鄒婷是富安隼久的校友，她稱當地公園有很多這樣的球桌，「但人們會用來拉筋、一家人烤肉（燒烤），或者放東西、溜小孩，有各種的樣貌」。這些球桌跟香港公共屋邨的石板球桌類同，石桌面配金屬球網，除了打球還適合做各種事。
巴西玩味運動場 排斥比賽
這張乒乓球桌尚且有標準乒乓球運動功能，已故意大利前衛建築師Lina Bo Bardi的建築作品，直接摒棄競技運動的規則。Bardi設計的SESC Pompéia（龐培亞文化體育中心）位於巴西聖保羅，1985年完工；原本是座已停工、鋼筋水泥結構的大型工廠。以粗獷主義角度看，SESC Pompéia的鋼筋水泥設計自有時代意義，但其空間安排更創新。
Bardi把佔地超過1.6萬平方米的園區，改造為社區遊樂場。鄒婷說園區位處市區，使用率頗高，有劇場、圖書館和工作室等設施，也有座獨棟多層的運動場館，「可是，場地設置特殊，天花板比較低，（羽毛球、游泳池等場地）沒辦法作為正規賽場，不符合國際標準規格」。建築師曾在公開演講和撰文時提出，運動不應該只有競賽一種意義，她去除運動場的競賽成分，希望在過度競爭的社會中，恢復運動的「休閒」含義。展覽展出Bardi的設計手稿，可見這裏是無時無刻都吸引人加入玩耍、排斥賽事的樂園。
反映身分認同 反思性別差異
大型運動賽事反映的，亦有身分和族群認同的形態。印度流行板球、台灣流行棒球、拉丁美洲流行足球，均與殖民政權影響息息相關。展覽展出已故台灣田徑運動員張星賢的自傳手稿和歷史照片，他曾代表日本隊參加1932年洛杉磯奧運和1936年柏林奧運，後來運動生涯跨越滿洲國、國民政府與戰後台灣時期。中文有不少詞句諷刺反覆易主的人，但當貢獻的隊伍旗幟不由自己決定時，或許更能體現一個人對運動的純粹熱愛。同場亦有馬拉松運動員孫基禎（손기정）的文件。被視為韓國民族運動重要人物的他，曾在朝鮮日治時期代表日本參加奧運贏得冠軍，卻不顯高興，低頭、手捧月桂樹遮蓋日本國旗，公開表達自己的身分歸屬。
另一邊廂，展廳A展出不少獎項和體育用品，包括一座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頒發的「女性與運動世界獎座」（IOC Women and Sport Awards），以及特別訂製的女用護襠與護脛，均屬台灣第一名女性棒球裁判劉柏君。鄒婷說，體育競賽的性別權力差異，是不容忽視的現實，從體壇「#MeToo」事件、同工同酬運動，到今年巴黎奧運首次達到男女參賽選手1比1，都是運動場內外值得留意的事件。棒球在台灣被視為全民運動，卻少見女性裁判，多見性別偏見，使劉柏君的棒球賽用品顯得罕有。
藝術家楊季涓在混合媒介裝置《只是玩一場遊戲》，表達做運動時不安的心境、身體流汗和流淚的表現；Thenjiwe Niki Nkosi的錄像《同軌》則攝下28個體操選手上場前幾秒抿起雙唇、搓揉雙手、直盯鏡頭的表現。「運動員真的像神一樣嗎？還是也會緊張？」不愛運動的鄒婷，和做運動經歷挫敗的楊季涓，如此般與職業選手，找到了共鳴。
體育課
日期：即日至11月17日
時間：周二至日上午10:00至下午5:00
地址：新北市鶯歌區館前路300號新北市美術館藝術街坊
網址：shorturl.at/igEE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