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妙融、鄭正賢：女性凍卵 是否應對人口老化良方

【明報文章】背景

針對香港出生率持續偏低的情况，特區政府期望提供政策誘因，為夫婦創造有利生育的環境，以鼓勵他們生育。其中行政長官李家超於2023年施政報告提出，向每名新生嬰兒發放2萬元。

2023年家計會公布的調查結果顯示，本港夫婦平均子女數目已經下降至2022年0.9名的新低點。同時，香港人口持續高齡化。根據政府統計處人口推算，65歲及以上長者人口將由2021年的145萬，增加至2046年的274萬，佔總人口比例由20.5%上升至36%。換句話說，未來每3名港人中，便有多於1人是長者。這種人口結構的變化不僅影響勞動力供應，政府還需要調整相關的社會政策和服務，例如養老服務、教育資源分配、醫療保健等，以應對未來人口結構對各項服務的需求。

現代職業女性傾向推遲婚姻時間，以追求職業與個人發展。冷凍卵子的技術逐漸普及，向職業女性提供了一個規劃未來家庭與生涯的選項。受到明星效應影響，凍卵（egg freezing）話題再次引起社會廣泛關注。

什麼是凍卵

凍卵又被稱為冷凍卵子技術，是一種預先保存健康卵子的醫療技術。這技術最初是為那些即將接受可能影響其生育能力的治療，例如癌症的化學治療或放射線治療的患者而開發。這些治療有可能對患者的生殖系統，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害，因此在接受治療之前，醫生會建議患者先行採集並冷凍保存健康的卵子。這樣一來，患者康復後，仍有機會透過輔助生殖技術實現生育願望。

隨着科技持續進步，冷凍卵子技術的安全性和成功率不斷提升。因此，這項技術不僅受到需要醫療介入的患者歡迎，也有愈來愈多女性出於非醫療原因而選擇凍卵。

「非醫療原因」是指與個人健康狀况無直接關聯的因素。例如，有些女性可能因為擔心懷孕和育兒對職業發展的影響、未準備好承擔撫養孩子的財務壓力等因素，而還沒準備好要養育孩子。凍卵技術的出現，向這些女性提供了一種保留年輕且品質較佳的卵子的方法，同時為她們提供更多選擇和自主權，讓她們能夠在認為合適的時間，根據自己條件來實現生育願望。

儘管凍卵能夠延長女性生育的期限，但無法完全逆轉生理時鐘的限制。倘若女性在年紀較大時，才選擇使用冷凍卵子做受精和胚胎移植，仍會面臨與年齡增長相關的懷孕健康風險，例如出現妊娠高血壓、糖尿病等併發症，這些風險會隨着接受移植時的實際年齡增加而提高。

醫學證據亦顯示，隨着女性年齡增長，使用冷凍卵子做人工受孕的成功率會逐步降低。因此，醫生大多建議有意冷凍卵子的女性最好在35歲或以前凍卵，並盡可能在45歲之前完成自己的生育計劃。

根據本港人類生殖科技管理局《生殖科技及胚胎研究實務守則》，女性若因非醫療理由選擇凍存卵子，其最長保存期限為10年。此外，只有經法律承認的夫妻關係，才可以做試管嬰兒療程，因此女性必須在結婚後才能使用其冷凍卵子做人工受孕。這樣的規定，對未婚女性帶來限制。有些人認為以上的規定，未能夠滿足現代社會的多元需求。

香港凍卵政策

有立法會議員呼籲，政府應該重新評估並更新凍卵政策，以反映現代社會對於延遲結婚和低出生率問題的關注，進而為女性提供更多元化的生育選擇。事實上根據統計處數字，本港女性首次結婚及首次生育年齡同步上升。同時，香港不論在凍精、凍卵及凍胚胎的數字，也持續上升（見圖）。

值得注意的是，凍卵的整個流程費用不菲，包括卵子採集、凍存及後續的儲存費，往往超過10萬元。對於有意做凍卵的人來說，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日本東京都政府推出了一項創新的政策，向年齡介乎18至39歲的健康女性，提供最高30萬日圓（約1.5萬港元）的凍卵資助；未滿43歲的已婚女性，可以申請最多6次輔助生殖技術療程補助，每次療程補助上限為25萬日圓（相當於1.25萬港元）。政策一經推出，就有超過7000名女性登記參加計劃簡介會。

該計劃自2023年10月推出以來，截至今年1月的數字顯示，共有1800名女性申請參與計劃。這個數字遠超東京都政府原來的估計，即約只有200名女性參與計劃。

這項政策旨在減輕因生涯規劃或其他個人原因延遲生育的女性所面臨的額外凍卵經濟負擔，同時提供一個靈活選擇，以平衡女性的職業與生育計劃。透過這項資助計劃，東京都政府希望能夠刺激更多家庭的組成，同時應對人口結構失衡所帶來的長遠社會與經濟挑戰。

然而，這項政策並非解決出生率偏低的萬靈丹。根據東京都政府於2023年8月對87家診所和醫院所做的調查，只有約8.4%的人使用其冷凍的卵子來生育，比預期中低。有意見認為，將原來作為凍卵補貼的資金，重新分配到其他社會服務或醫療需求上，可能會對社會產生更廣泛影響。

制訂人口政策 不應僅考量經濟激勵問題

當然，短期內我們可以通過觀察未來數年的生育率，分析公共政策對推動生育的初步成效。不過，要真正評估這些措施的長期影響力，則需要更長時間的觀察和分析。事實上，透過公共政策鼓勵市民生育，不應僅着眼於政策推出初期的生育率是否提升，更應關注持續改善家庭福祉、支援育兒，及促進工作與家庭生活平衡的社會環境。

政府對凍卵的規管，以至整個人口或生育政策的制訂，不應僅僅考量經濟激勵問題，而應該是一個涉及社會結構及文化價值觀的綜合議題。

作者顏妙融是香港大學李嘉誠醫學院臨牀醫學學院醫學倫理及人文學部助理教授（研究），鄭正賢是香港大學李嘉誠醫學院臨牀醫學學院醫學倫理及人文學部執行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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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妙融、鄭正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