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宗：以巴「兩國方案」前景暗淡

【明報文章】據新聞報道，以色列與哈馬斯的停火談判陷於膠着。由哈馬斯提出的3個階段和談協議（首先釋放被擄的女性和青少年等，其次是男性人質，最後是交回死者遺體），被以方所拒。以國總理內塔尼亞胡稱，一定要完全消滅哈馬斯才會停火。

其實以哈雙方均有誘因再次停火：內塔尼亞胡受到國內人質家屬的極大壓力，其戰時內閣成員亦不滿其表現；其次是戰爭已持續4個多月，以國基本上控制了加沙，只剩下少數南部地區未清剿。據以軍估計，哈馬斯軍士總共約3萬人，被殺約9000人，受傷約1.6萬人；加沙約有2.5萬平民死亡，無家可歸人口達二三百萬。因此，內塔尼亞胡拒絕停火，可能有其個人權謀計算在內；若長期停火，他可能職位不保。另方面，加沙星羅棋布的地道，相信大部分已被摧毁，哈馬斯無力還擊，亟需停火期來重整旗鼓。

不過儘管沒有停火，美國、以色列、埃及、卡塔爾及其他溫和阿拉伯國家，一定密鑼緊鼓地商討加沙的管治前途問題，希望長遠解決中東地區穩定性的危機。

世紀之交 以國政壇最傾向兩國方案

就當前中東局勢言，似乎「兩國方案」是各國的最大公約數，美國及大多數溫和阿拉伯國家都是支持者，但以哈雙方卻不曾公開支持過。兩國方案作為一個外交政策，始於上世紀90年代。早於1947年，聯合國決議將巴勒斯坦分成兩部分，分別由巴勒斯坦人及猶太人管治，耶路撒冷則由國際共管。那時以色列還未立國。巴人不同意該方案，其他阿拉伯國家也反對；阿拉伯國家發動戰爭但失敗，1948年5月以色列宣布立國。之後雙方衝突無日無之。1967年六日戰爭後，以色列佔領西奈半島、加沙、約旦河西岸、戈蘭高地及東耶路撒冷。1979年以埃簽訂和約，以方歸還西奈半島。

其實在1947年以後，以色列國內政治力量最傾向兩國方案的時候，是在1990年代及新世紀的頭10年，大約是在拉賓（Yitzhak Rabin）、巴拉克（Ehud Barak）及奧瑪（Ehud Olmert）3名總理當政的時間。在拉賓讓步和推動下，兩國方案得以啟動，成立巴勒斯坦自治政府。

1993年9月13日，在美國總統克林頓見證下，拉賓與巴解組織領袖阿拉發（Yasser Arafat）在白宮締結《奧斯陸和約》。拉賓當場說了一段十分動人的演辭，「讓我對你們巴勒斯坦人說：我們注定要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活……今天我們以響亮清楚的聲音對你們說：血和淚都流夠了。我們沒有復仇者的欲望、沒有仇恨。我們和你們一樣，希望建立家園、種樹、去愛，並且作為一個人，一個自由人。讓我們祈禱我們有天可以這樣說：永別了，武器」（註1）。可惜1995年拉賓被極右猶太教徒暗殺，和談雖受挫，但仍然持續。

1990年代末，以國總理巴拉克再向阿拉發提出和解，他準備給予巴人約旦河西岸96%土地、加沙及東耶路撒冷之巴人區域；以國只保留加沙殖民區約2%土地，並以以方領土償還。但阿拉發拒絕，他堅持巴人應全部都有回到巴勒斯坦居住的權利。

以國右翼當政 溫和力量趨弱

其後於2006至2008年，以國總理奧瑪跟巴勒斯坦政府領袖阿巴斯（Mahmoud Abbas）會談逾35次，向後者提出最全面的和平方案，其建基於1967年戰爭後的土地重劃：以方會取得西岸6.4%土地，但巴人可得到以方的同等土地。奧瑪更提出在西岸與加沙之間建立一條隧道，由巴人控制，但主權在以方；耶路撒冷變成共管，巴人區域由巴勒斯坦政府管轄，猶太區由以國政府管轄；以色列不反對巴人將耶路撒冷立為首都等。可惜巴勒斯坦政府拒絕。

之後以色列國內溫和力量減弱，右翼的利庫德集團長期當政，內塔尼亞胡三度執政，成為任期最長的總理。以國人口約1000萬，當中約200萬是阿拉伯裔，約40%人口是世俗主義者（secular），屬溫和派；20%是保守主義者；14%是傳統猶太教徒；11%是原教旨猶太教徒（ultra-Orthodox）。原教旨猶太教是指猶太教中的哈雷迪派（Haredi），此派信徒崇尚神靈生活，不事生產，在以國內享有特殊地位。他們生育率特高，預料2050年其人口會達到150萬，政治影響力更大（註2）。以國內宗教保守化傾向顯著加深，對外也更強硬。而愈保守的人，對兩國方案自然是愈抗拒。

以哈之外 牽涉伊朗態度

除了以色列與哈馬斯雙方不曾公開支持兩國方案，還牽涉中東伊斯蘭勢力的最大支持者——伊朗。它積極支持中東非政權的代理人力量：黎巴嫩真主黨、也門胡塞武裝、伊拉克國內叛亂分子、巴勒斯坦哈馬斯等。更且，自1979年伊斯蘭革命後，伊朗憲法就提出要建立一個統一的伊斯蘭世界。這樣看來，兩國方案的未來並不樂觀；近日更傳出伊朗能夠在短期內生產核武。這樣，中東的局勢將更複雜，後果更不可預料了。

註1：Bill Clinton (2004), My Life. New York, Alfred A. Knopf, p.544.

註2：Greg Sheridan, ”Israel tearing itself apart,” 29 July 2023, The Australian.

作者是旅居澳洲的香港政治學者

（本網發表的時事文章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王耀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