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女兒移民 七旬婦照顧九旬母 遇同路哭一場 留港長者化心結成掛念

【明報專訊】「我不當自己是阿婆」，71歲陳太說起話來中氣十足，頂着一頭紅黑髮色，自豪道每當打扮得年輕有活力一點，乘地鐵時沒有年輕人會讓座。堅強如她，10年間獨力照顧94歲母親，在得知兩名女兒計劃移民英國後，也曾因有感被拋棄一度陷入偏執。低谷之際，陳太在社福機構幫助下為母親找到日間暫託，過程中亦結識不少同路人；心結慢慢解開，她學會站在女兒角度思考，理解她們選擇離去的原因，「有時候真的要大家有些經歷過之後才這麼懂得對方」。

明報記者 潘明卉

「我們中國人傳統是覺得兩個女兒會照顧你的，這件事好像晶片一樣植入了腦袋，覺得她不會不理你，也從來沒有想過她會移民。」為了一對子女能有更好的教育，陳太的長女去年中舉家移民英國，出發前不久才告知她。

有感被拋棄的陳太，找小女兒傾訴滿腔委屈；事隔不久，小女兒也稱準備申請移民英國，氣得她「眼淚不停地流，還有說了些什麼，我都不記得了，可能有些她們都不想聽的」。陳太嘆道，丈夫在她30多歲時離世，自己受傳統教育影響而沒選擇再嫁，原打算「養兒防老」，不料發生如此變故。

社工助母覓暫託 每周兩三天喘息

自父親10年前去世，陳太一直照顧患有心臟病及長期病患的母親，由於母親行動不便，家中大小事務，無論煮飯、洗澡、家務都要她操勞。她猶記得數月前陪母親覆診，正當她扶着撐拐杖的母親走進醫院，母親突然跌倒，但她不夠力氣扶母親起來，幸好途人伸出援手。那天開始，陳太從未停下擔心，「洗完澡你扶着她出來，但是當時我最害怕的就是怎麼扶她出去？就是這樣害怕到睡不着、吃不下」。

不過，陳太還是深信「辦法一定比困難多」。她主動到香港基督教服務處樂暉長者地區中心求助，並成為該中心「社區好幫手-支援留港長者服務計劃」首批參與長者。在那裏，她深藏內心的委屈、無助與恐懼，終於因為聆聽者的出現而得到宣泄；在那裏，她遇見許多處境相似的長者，才發現自己並不孤單。她笑言與同路人首次聚會那天，終於可以大哭一場。

在社工幫助下，陳太為母親找到日間暫託，讓她每周有兩三天喘息時間，重拾游泳興趣，也參加中心舉辦的各類活動。逐漸解下心結，陳太學會體諒女兒，「去到（英國）重新來過，都是好像去冒險一樣，所以我說我會每天都為你們（女兒）祈禱，你們每一個決定我都會尊重」。

一句「你很辛苦」 漸悟體諒

異地相隔，讓母女更珍惜彼此感情。「她說『其實媽媽你很辛苦』，聽到這句話，我是感動的。」已移民的長女曾在視像通話感謝她將一生青春奉獻給家庭，「原來她都會體諒我，就是說有時候這些話，真的要大家有些經歷過之後才這麼懂得對方」，陳太說。

被問到有否考慮隨女兒移英，陳太慨嘆自己與母親年事已高，不願成為女兒負擔，加上人生地不熟，故不考慮。不過，聽到兩個女兒商量趁暑假接她去英國度假時，陳太還是十分欣慰，「她說暑假子女放假在那裏，我也不像以前那樣硬梆梆，我就說『好啊』」。

團年飯後說再見 從容期待再見

她笑稱一對孫兒到了英國後變得活潑開朗，也更喜歡英國的教育，令她明白為何當初女兒有此決定，「換我如果做現在的媽媽，我都會這樣做，因為真的知識可以改變命運」。

這個農曆新年過後，小女兒一家將起行移英。離別前夕，小女兒邀請母親幫手執拾行李，陳太「知道大女兒那時候多辛苦了」。陳太將與母親到小女兒家中，享用由女兒和女婿下廚的團年飯，而這一次，她能夠更從容面對，並期待不久後與女兒一家再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