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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鍵一:香港流行文化的內爆與餘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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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文章】過去一段日子,隨着香港對外重新開放關口,無論人流、消費都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消費方面,香港市民大舉北上消費,本地零售復蘇狀况不似預期,是近月社會廣泛討論的話題。

除了一般消費,也有人留意到自開關以來,香港市民參與本地文化消費也受到影響。例如有傳媒觀察到,疫情完結後,香港有一部分聽眾回歸K-pop(韓國流行音樂),廣東歌收聽量驟然下降;另外,疫後港產片的票房和討論一部分回歸平淡,也跟疫情期間港產片票房屢創佳績,成強烈反差。

媒介環境下的「內爆」現象

疫後本地文化消費的表現下滑,固然是客觀狀况。但倒過來說,過去幾年本地文化消費大爆發,也許是更值得討論的現象。最近筆者與朋友整理疫情期間本地流行文化的資料,某程度上,疫情期間的本地流行文化大爆發,可被視為媒介環境下的一種「內爆」(implosion)現象。

「內爆」作為一個哲學概念,可以有很多重意思。若較具體地用來了解媒介現象,普遍來說是指在社交媒介高度分眾的背景下,因為一些原因或事件,本來分散的受眾注意力會短時間內大幅聚焦某個事情上。有一些事先張揚、可以預計的「媒介現象」(media event),例如世界盃決賽、議會大選等事件,雖同樣全城矚目,惟概念上我們不會理解為內爆。內爆作為現象,指涉在一種相對失序、結構不清晰的環境下,本來分散的能量(例如公眾注意力)大幅聚焦同一個現象。例如學者李立峯曾以《學警狙擊》的角色「Laughing Gor」為案例,指Laughing Gor殉職的情節,引起四方八面的網民熱烈回響,「悼念」Laughing Gor,並分析是次內爆背後涉及的公共情緒。

援引這個概念,疫情期間香港市民投入支持本地影視音樂,也可視為一次本地流行文化的內爆:本來高度分眾,消費不同地區、年代影視音樂的觀眾,疫情期間全力傾注本地流行文化——港產片、演唱會、本地劇集,當然還有追星。當然我們可以很簡單地理解,疫情封關,港人不能外出,外人不能進港,市民缺少選擇下自然湧去消費本地文化產品。然而我們分析這波內爆時,也不能忽略內爆作為一種能量,當中涉及的公共情感,及在芸芸流行文化產品中,內爆朝哪個方向走、背後反映什麼。

(1)觀眾連結

疫情期間的流行文化熱潮,觀眾消費文化產品,除了是一種個人行為,也涉及各種連結活動,例如大規模應援活動、包場放映等。在疫情期間僅有可以集會的場合,觀眾以各種方法,把支持偶像、欣賞電影等本來屬於個人的活動,變成某種建立社群的平台。

(2)支持微小

這波流行文化熱潮下,廣受支持的偶像、文本,或多或少都有一種支持弱小的傾向。這裏的「微小」不完全指勢孤力弱,反而某程度上是「偉大」、「完美」的相反詞。例如我們訪問的「鏡粉」們,不少人強調他們喜歡看到偶像由剛入行時的不完美,逐漸成長、進步。另外,疫情期間大受歡迎的「四字電影」(當然也有一些不是四字的),絕大部分都是平凡小人物的故事;即使《毒舌大狀》的主角黃子華是律師,他也不是「身光頸靚」那種大狀,反而是一個在法庭上「細打大」的故事。

(3)公共面向

承上點,這段期間受支持的作品,或多或少包括一些以前本地流行文化較少見的公共面向。例如一些「鏡粉」特別喜愛偶像不唱或少唱情歌,較多公共關懷;而「四字電影」不少也涉及公共關懷的面向。

集體經歷餘緒 在人群裏流動

這3點,可視為是次流行文化內爆的一些情感元素。放在疫情期間的香港社會,疫情固然決定了大眾整體的消費模式,但內爆的情感元素,也契合了香港疫情期間,同時經歷了急劇政治轉變的客觀背景。縱使今日疫情已過,大眾多了消費外國文化產品,惟回顧過去3年,大家懷着某種公共情感,共同從本地流行文化得到共鳴,這個集體經歷會有其餘緒,在人們之間流動。

作者是香港恒生大學公共政策研究中心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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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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