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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香港】自身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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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編按:回應11月17日江逸天的〈記憶迴盪〉)

O:

你猜我正在播誰的音樂?現在才知道原來我們都喜歡Nicolas Jaar,尤其是Cenizas這隻專輯。我平常最愛狂播專輯那首Gocce,很奇怪,我沒像你般聽出他的孤寂和回憶,卻聽到與一股未知的力量的連結,當中充滿了猜想、好奇、探索,推動我們走進心中那座城。話說,我最近也聽了Nicolas最新的單曲,今次加入了人聲伴唱,讓他聽上去好像變了一個人,多了點溫度和調皮感。音樂真的很神奇,明明是同一個樂章,每個人聽到的卻是自己的獨白。

早前是香港「新視野藝術節」,所以我每個周末都在劇場流連,看了好幾套演出後,我發現疫情後大家都想在作品裏探討自身的轉變,而我們在不約而同的走向同一個方向,那個願意停下來深度自我對話的方向。尤其深刻是看了菲力‧麥達莫(Phelim McDermott)創作的《格拉之思》(Tao of Glass),這是一個導演寫給Philip Glass的情書,以大師的音樂伴隨他在半夢半醒間回顧散落的回憶——例如是他小時候因病而缺席期待已久的一場表演,所以他一直在以想像和創作填補那段空白;或者他第一次聽到Philip Glass,而感到世界從此不一樣,卻沒有人了解他;長大後沉迷讀《道德經》、《吠陀經》、《易經》,有着種種問題他想能從日常生活中找答案,所以又學了金繼,又每個星期躺進裝滿濃鹽水的「漂浮艙」,在黑暗中模擬一場場的死亡。雖然每一段回憶,皆是碎片式的呈現,感覺沒有一點關聯,但我們的生活何嘗不是一場大夢,由散落的遺憾、回憶、感動組成?我喜歡導演他平實地把自己的故事呈現在舞台上,而最令我感動的是他每一段回憶都有Glass的音樂陪伴,在默默地與他的思緒連結,不用大吵大鬧,有時候一部鋼琴真的已經夠了。

之後我參加了演後藝人談,席間一名內地觀眾問導演,他是否一名「東方主義者」(Orientalist),因為在她眼裏,導演是英國人,探討的卻是中國的《道德經》和印度的《吠陀經》,表演時更有點parody的成分,所以作為導演和演員的他會怎麼回應這想法?我聽到這問題後,反應比導演更激動,反而導演只是很紳士地為她帶來困擾而道歉,同時他也提出了我心裏一直在想的「theatre is meant to be fun」,所以才讓我們有更多空間去反覆試驗。而我其實更想問,這些影響着我們的巨著不都是在引領我們修行嗎?自身修行,本來就是一個共同的課題,難道還有分你我、國籍?而且我反倒覺得導演能夠以西方思維重新去理解這些經典,分解、糅合不同學派的演繹更有意思,更彰顯了古經當中的智慧。

好了,我也覺得我有點太激動。其實,活着也只是一場遊戲,我們have fun就好了,但偏偏,這個課題最難。我希望隨波逐流,卻擔心沒人會看到化成了水點的我;我想隨遇而安,卻接受不了我們最終都會失去、必須放手的循環。可能我們真正需要的是「得閒放空」,不要想太多,學習我之前去越南旅行時看到那些放養的狗,牠們每隻不論地點都席地而睡,無論太陽有多猛、地上有多少雜物牠們都能安然入睡。

所以,我們要學習狗(圖),好好睡覺。

V

作者簡介:V,以藝伴活,以字生香。香言創辦人

文:蔡宛蓉

[開眼 大都會文藝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