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偉傑：SpaceX高歌猛進 卻犧牲工業安全

【明報專訊】近幾年美國SpaceX公司憑藉其領先技術和營運效益，將美國和其他國家的航太工業同行打得落花流水。然而，正當SpaceX頻頻創造紀錄時，路透社的調查卻發現，該公司為了滿足其創辦人Elon Musk的進度要求，嚴重忽視工業安全。有SpaceX的員工批評，他們正在為這位億萬富豪以激進速度推動其火星殖民大計而付出沉重代價！

11月11日SpaceX進行今年第4次「近地軌道小型載荷併單發射」任務，以一枚「獵鷹9號」火箭將113枚小型衛星送入太空軌道。翌日Elon Musk在他旗下的社交平台X上發文宣布，由年初至今，SpaceX已經將超過1000噸的有效載荷送入太空軌道，這超過了以往任何一個國家在一年內發射的有效載荷，創造了新的世界紀錄。此前的紀錄是由前蘇聯創造，大約是500噸。而由年初至今，全球其他國家送入軌道的有效載荷合計也只是大約250噸。

此外，SpaceX亦宣布，由該公司研發、被稱為人類史上最大型火箭、兩級都可以回收重用的「星艦」（Starship），即將進行第二次試射，最快可能在11月17日。

為「拯救人類」 讓工人冒險趕工

但正當Elon Musk為SpaceX高歌猛進而表現雀躍時，路透社的調查揭發，SpaceX為了滿足他的進度要求而犧牲員工的安全，他即將面對一場公關危機。路透社根據政府紀錄，以及訪問20多名SpaceX的現任和前任員工發現，自2014年以來，SpaceX至少發生了600宗工傷事故。其中較嚴重的包括：100多人出現割傷或撕裂，29人骨折或脫臼，17人的手掌或手指被壓傷，9人頭部受傷（當中1人顱骨骨折、4人腦震盪和1人腦外傷），5宗燒傷，5宗觸電，8宗導致截肢的事故，12 宗涉及多個未指明部位的傷害，以及7名工人眼睛受傷。其他較輕微的，則包括170多宗拉傷或扭傷。多名SpaceX的現任和前任員工表示，這些意外反映了該公司工作場所的管理混亂，以及很多員工訓練不足和過度疲勞，但為了滿足Elon Musk定下的緊迫進度，經常跳過安全程序。

10多名SpaceX現任和前任員工認為，寬鬆的安全文化，部分是源於Elon Musk和SpaceX內部的信念──該公司正在進行一項緊急任務，為人類在火星建立一個避難所，以逃離垂死的地球。SpaceX前高級航空電子工程師Tom Moline表示：「Elon Musk認為，SpaceX的使命是盡快登陸火星和拯救人類，這個理念已經滲透到公司的各個部門。公司有理由放棄任何可能妨礙實現這一目標的因素，包括工人的安全。」Moline就是因為投訴工作場所的安全問題而被解僱的員工之一。

據8名SpaceX前任員工稱，2022年1月發生的一宗嚴重工業意外，就是由一系列安全故障造成。這證明了SpaceX存在系統性問題。當時正在進行「猛禽V2」火箭發動機的壓力測試，突然有一個零件飛出，擊中工人Francisco Cabada的頭部，令他頭骨破裂和陷入長期昏迷至今。據一名知情的SpaceX前員工透露，在該事故發生之前至少一年，高級管理人員已曾多次被警告，沒有讓壓力測試人員遵守安全標準，例如沒有為他們提供保護屏障，或者清除測試區域的人員。該員工表示，這種壓力測試其實應該在覆蓋整個火箭發動機的密封裝置內進行，以保護工人。有兩名員工則表示，發生故障和擊中工人的部件有缺陷，該缺陷在測試之前就已經發現了，但卻未有修復。Francisco Cabada的太太Ydy Cabada稱，由事發至今Elon Musk連一個慰問電話也沒有，SpaceX至今仍未解釋，為何進行測試時，沒有為Francisco Cabada提供保護措施。

有SpaceX員工批評，Elon Musk本人在參觀SpaceX的工廠時，有時對安全問題也顯得漫不經心。Elon Musk曾經在工人附近把玩用於施工的噴火裝置，又不鼓勵員工穿上黃色安全服，只因為他自己不喜歡鮮艷的顏色。

工傷比例高於美國同行

為削減成本和加快工作速度，SpaceX在墨西哥灣岸邊好像帳篷般的設施內製造火箭。工人每星期工作6日，每日焊接火箭零件達12小時，而工場內的氣溫通常都超過攝氏37.8度。

路透社更懷疑，600宗工傷事故有可能還只是冰山一角。因為自2016年以來，美國職業安全與健康管理局（OSHA）就要求SpaceX的幾處生產設施每年報告工傷數字，但在大部分年份，該公司都沒有提交。而有提交報告的年份則顯示，該公司的幾處生產設施的因工受傷或患病比率，明顯高過美國航太工業的平均水平。其中在2022年，SpaceX位於得州布朗斯維爾附近的火箭製造和發射工廠每100名工人有4.8人受傷或患病，是美國航太工業平均水平的6倍。

明報記者 薛偉傑

[薛偉傑 科技觀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