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
劉銳紹：人面不知何處去 為他人作嫁衣裳——從民主黨6次晚宴「被取消」談起
【明報文章】民主黨從去年7月至今先後6次籌備晚宴，都因「種種理由」而被迫取消。姑勿論這些理由是否成立，已令人無限傷感，嘆息過去北京與民主黨也有一段萍水姻緣，如今卻像唐代崔護《題都城南莊》所說：「人面不知何處去？」大家不禁要問：誰人為之？孰令致之？此外，人們更關心「萍水姻緣成一夢」之後，會出現什麼效果？尤其是聲稱「由治及興」之際，會否像唐代秦韜玉的《貧女》，「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
（1）如此巧合 確實耐人尋味
──民主黨6次晚宴被取消，理由五花八門，例如酒店附近出現新冠確診群組、場地緊急維修、修理煤氣、因颱風損毁玻璃，以至沒有理由。容或這些理由都是真的，但每次都在晚宴一切就緒後（有些更在即將舉行之前）才出現，確實「巧合」。相反，建制政黨和團體舉辦同類活動，卻沒有出現類似「巧合」，實在匪夷所思，令人費解。
──最新一次取消晚宴時，傳出「有行政會議成員介入」的消息，該人在傳媒查詢時不作回應。外界不知詳情，惟至少令人傾向相信表面證據成立，合理懷疑「有外力介入」。至於該人是否外力源頭？外界不會也無法追問。
──有建制人士認為，北京不想對民主黨趕盡殺絕，連串事件不一定與北京有關。人們不能否定這一說法，但更重要是：既然北京「不想對民主黨趕盡殺絕」，惟現實上卻出現種種令公眾感到「趕盡殺絕」（即使程度不同）的具體事例，那麼北京是否應該有公開和明顯的動作，讓人感到確實沒有趕盡殺絕之意？還是默許這類趕盡殺絕的事例繼續發生？
建制人士還猜度，宴會取消也許因為接辦場地不想承擔政治風險。這有可能，但更重要是：正常的商業社會不應該出現這類風險，但為什麼卻真的出現了？風險源頭在哪裏？應該由商業機構承擔這類風險嗎？中央宜多理解「木槌打釘釘打木」的原理，否則只會加深惡性循環（詳見上周三拙文）。
──又有意見認為，多次「被取消宴會只是『高級黑』的手法」，指「民主黨明知不能成功舉辦，但仍一意孤行」。跟着，種種猜測在政圈中滿天飛：民主黨要測試官方底線、博取同情、創造存在感……這次還明顯地為區議會選舉籌款，實在「太揚了，居心叵測」。
容或這些猜測有其角度，惟更重要是：既然有關方面感到這是「高級黑」，理應「不會中計」，但為什麼卻順應了「高級黑」的客觀效果？即使民主黨沒有「高級黑」意圖，但外力的卡壓愈多，自製的「高級黑」效果就愈明顯。那麼，「高級黑」的來源在哪裏呢？無人能弄清楚。也許沒有人想搞「高級黑」，惟思維主導着行動，怪圈由此而起。
（2）民主黨與北京關係和現狀
──萬事從來總有因，恩怨情仇互動行。回顧民主黨與內地關係，確令我唏噓不已，但不能置之不理。民主黨前身是「港同盟」，其主要成員更是最早公開歡迎回歸（包括民主回歸）的一群，在1980年代已參與內地改革開放，講座交流，實務示範。那時候，不少今天的建制派仍是「聞共色變，避之則吉」。
──「六四」後，北京與民主派關係轉壞，甚至斷絕。但必須分清，這是因為「外國勢力導致民主派（以至港人）離心」？還是自身問題所致？如不弄清這個問題，不認真考慮如何修補關係和爭取民心，就會令今天的政策打折扣、進退失據，甚至失之毫釐，差之千里。
──值得指出的是，到了1994年，內地一些開放人士認為要創造回歸前的良好氣氛，爭取民主黨是應有之舉。中斷多年的溝通由此恢復，先是私下接觸，盼能逐步公開（這是當時現實環境和雙方策略使然，不存在「秘密接觸」的利益問題）。當年民主黨有內部通報和適度公開的機制，避免被「個別統戰分化」。若翻查當年民主黨高層的公開文章，已多次說明「溝通、善意、理性、爭取」的策略。
可惜，後來又是因為「種種原因」（包括中國特色的「人面不知何處去」），溝通停止，負責溝通的雙方和有關人士也呆了，感慨萬千。
──更值得指出的是，2010年各方討論2012年政改方案，北京認為「普選聯」和泛民提出的方案可以接受，中聯辦時任副主任李剛3次公開會晤泛民團體（第一批就是民主黨何俊仁等3人）。民主黨舉行會員大會後，基於逐步邁向北京展示的「2017年可以有普選」目標，投票通過當年政改方案，但明言這是「過程」，「雙普選」才是最終目標。這些事實詳見當年公開報道和民主黨立場書。在在顯示，民主黨堅持溝通、合法行動、理性爭取，是值得贊同的對象。
──同樣值得指出的是，民主黨也經歷了政黨發展規律，先後3次「分裂」或離散，相對前衛的成員另起爐灶；到近年，留下來的黨員多是「和平、理性、非暴力」的忠實行動者。民主黨近年活動減少，惟在香港民意研究所調查中，它仍是知名度高的政黨之一。官方若正視事實，理應認同民主黨仍是公眾支持理性對話和爭取的一面旗幟。弄清楚這一點，思考和行動的方向，以至整體社會氣氛都會不同。假如仍要設法「陰乾」的話，那麼人們不禁要問：官方是對民主黨擔心？對外部勢力驚心？還是對自己無信心？
（3）多次宴會取消的後續效果
──即時效果就是民眾對區議會選舉加深質疑：當局誠意接納或方便民主派參選嗎？現時不僅在制度上設重重關卡，還讓建制派先行起步，這樣選舉的區議會和立法會有公信力嗎？高明的現代政治技巧是讓反對力量在可控範圍內，成為青葱活躍的襯托綠葉，而不是瀕於枯死的雜草。
──回顧民主黨與內地關係，圈中人更感到政治是「逐次計數」，利則合，無利則分，乃中外古今的鑽石規律。很多人把理想、和平、穩定視為如珠如寶，惟可能已變為禾稈草；他們對民主自由癡心一片，可能已被視為「黐咗線」。這種現象對建制和權力圈中人，又有何啟示呢？
──我一向在力所能及的條件下，重視和抓緊各方面的溝通工作，但眼前一切已是「人面不知何處去」，只剩「桃花依舊笑春風」。容或民主黨已不斷努力，惟它今天面對的客觀形勢，卻可能是官方進一步「為他人作嫁衣裳」：陰乾卡壓，成為送給外國批評的實例；人才繼續流失，成為送給外國的「嫁衣」。
作者是時事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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