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帆川：極權資金 如何成為媒體救命草

【明報文章】香港再有實體報章停刊，轉攻網媒。但環觀世界，即使是首屈一指的網媒都自身難保，部分公司不得不依賴神秘資金營運，引起道德爭議。

估值一度高達57億美元、獲得迪士尼注資的Vice，今年申請破產保護後獲財團收購，預料估值暴跌。英國《衛報》報道（註），Vice將重心放在沙特阿拉伯後，審查冒犯當地政府的新聞，包括LGBTQ+（性小眾）權益、獨裁政權和中東的內容；一條報道沙特王儲穆罕默德的調查新聞影片，也在發布後下架。管理層給出的理由是，要保護在沙特當地工作的員工安全。

Vice一直跟沙特關係密切，其共同創辦人Shane Smith早在2018年，跟上台不久的穆罕默德在遊艇上會面。其時穆罕默德致力促進國家經濟多元化，推出多項開放新政，改善國家形象，包括讓女性駕車、重開關閉了35年的戲院等。

沙特這一波「改革開放」，帶來龐大的公關需求，包括Vice在內的多家媒體，前仆後繼地跟財力豐厚的沙特合作，說好沙特故事。直至積極批評沙特當局的《華盛頓郵報》記者卡舒吉（Jamal Khashoggi），在沙特駐伊斯坦布爾領事館被肢解，美國中情局認定穆罕默德是幕後黑手，震驚國際，西方媒體才「如夢初醒」，紛紛跟沙特當局割席。

《衛報》在當年揭發，英國儼然沙特的公關要塞，多家媒體和公關公司都收受當局資金，多名國會議員亦享受沙特免費豪華團。英政府後來明確指摘Evening Standard和《獨立報》，通過一系列複雜和秘密交易，隱藏將其股份售予沙特政府所控制的銀行的事實。

享受新聞自由 首要學掙錢

套用《衛報》媒體版編輯Jim Waterson的說法：「沙特答允它們（媒體）一個讓西方報道的新焦點，沙特將共享西方價值觀，或者他們所認為的西方自由主義，豈料你突然殺記者，兇手並由國家撐腰。」

不過風頭一過，Vice再被揭發暗地裏為沙特政府搞了一場成本約2000萬美元的音樂節，後來再跟當局簽署天價合約，於當地招聘大量員工。Waterson說：「如果你苦苦經營一家媒體，沒廣告收入，沙特卻願意提供數千萬美元合約，很多人都只能說：『抱歉我必須拿錢。』」

受人錢財，替人消災。收錢後能夠「白白」享受新聞自由，不過是童話故事。媒體要享受新聞自由，首要不是學寫稿，而是要學掙錢。

註：”Vice blocked news stories that could offend Saudi Arabia, insiders say,” 15 Aug 2023

作者是新聞工作者、文化評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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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帆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