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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智傑:媒體創新與社會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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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文章】香港再有免費報章停刊,輿論漸漸對主流傳媒的經營困境反應麻木。在香港社會數十年變遷下,本港傳媒起起伏伏,媒體結業或創立,時而有之。然而,在數碼革命及香港社會形勢近年的變動下,新聞傳媒正面對多年來未見之局。

社交媒體及科技巨擘大行其道,並不是新事物,不過其對新聞傳媒行業的影響於近10年漸漸浮現,而且勢難逆轉。

數碼革命 衝擊媒體市場

首當其衝的是,傳媒行業的廣告收入大量流向不同數碼平台和社交媒體。大家之所以能免費享用傳媒資訊,在於廣告收入對傳媒行業的支持。雖然傳媒內容是免費的,但大家享用內容時的「點擊率」,便成為傳媒計算其業績的「用戶流量」,用以爭取廣告客戶的青睞。

不過,如今廣告客戶更願意把廣告費直接投往不同社交媒體平台。社交媒體平台往往較個別傳媒機構更能影響信息的觸及率、傳播規模及方式。即使傳媒內容再精彩,但若在網絡搜尋器登不上「熱搜」、未能在社交平台圈子中成為人人轉載的「熱話」(viral topics),又或沒有適應社交平台上影響資訊傳播力度和範圍的演算法(algorithm),傳播效果便大打折扣。

社交媒體及科技巨擘取代新聞傳媒以往作為社會資訊守門人(informational gatekeepers)的角色,廣告及市場推廣預算自然便跟着走。在廣告收入捉襟見肘下,免費媒體內容還能維持多久?

然而,如今人們已習慣了免費的傳媒內容。讓公眾付費取得傳媒內容的方法層出不窮,但效果各異。

有的傳媒或網上平台,以社會理念或專業主義為旗幟爭取「課金」,惟這類「課金」大部分實為「捐款」,後續難料;而且當類似平台愈開愈多時,還會有「僧多粥少」的難題。

部分平台則以專門內容為招徠,持續、具深度地提供某一範疇的新聞或消息。以「專」為「異」作為傳媒市場中的獨特平台,亦可謂是以有限人手及資源,在海量社會資訊中別樹一格的方法。當然,專門資訊及分析的市場受眾有多大、能否讓平台持續經營下去,則可能要「試過」才知曉。

政經格局 左右傳媒發展

除了媒體市場備受社交媒體及科技巨擘的衝擊,香港政局亦是左右傳媒發展大局的重要一環。香港傳媒經營入不敷支、回本困難,亦不是近年才有的事。傳媒股的股價在香港股票市場的表現,自回歸以來便無甚起色。

不過,「大老闆」們投資香港傳媒,長久以來都未必只是為了投資回報。從1980年代的過渡期起,香港傳媒便有其政治價值,其主要股東是北京當局的統戰對象。歷任香港傳媒的主要股東,其中不少都曾任政協等重要公職。本港傳媒對北京當局的統戰價值,讓歷年來不少香港傳媒的主要股東,都願意承受若干程度的投資風險甚至損失。

上述的政治經濟格局,固然令部分本港傳媒得以在數碼化及社交平台大行其道之下,藉着其統戰價值而得到大股東繼續支持。然而,如果傳媒的大股東重視其統戰價值,而非本身的傳媒業務,那他們亦未必有很大動機去推動旗下傳媒投入數碼改革浪潮:

其一,投入大量資源推行傳媒數碼改革,投資回報難料。即便是一些作為數碼改革先驅者的國際知名傳媒,其業績都未必符合大股東對投資回報的預期。

其二,如果傳媒業務對大股東的功能在於政治統戰價值,那大股東的理性選擇,可以是要求傳媒管理層盡量做到收支平衡、維持現有業務及社會影響力便可,而未必有動機推行收益難料的數碼改革。

不過,假如香港傳媒對北京當局以至內地政壇的統戰價值日趨下降,那又將如何影響傳媒大股東們的想法?撤資離場固然是選項之一,惟未必所有大股東都願「損手止蝕」。倘北京當局有一天覺得香港真的「由治及興」,又或大局已定,不用再花費大量政治及經濟資源統戰香港傳媒,到時傳媒大股東們會否主動與管理層一起設法改革?

當然,事情也可能往另一面發展:香港要為國家說好「中國故事」及「香港故事」,香港傳媒要在國家面臨國際「新冷戰」下更有擔當,然而其傳統傳媒業務已難以得到青年世代及海外觀眾青睞。

假如內地傳媒及社交平台持續進步,更好地連結海外華人社群,超越本港傳媒的統戰價值,那無疑不利香港傳媒大股東們的投資利益。上述政經格局,也可能推動香港傳媒的數碼改革。

作者是香港恒生大學傳播學院副教授

(本網發表的時事文章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陳智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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