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銳紹：雕欄玉砌應猶在 自毁三生石上緣？——從廉署罕有在調查階段發表聲明談起

【明報文章】廉政公署日前罕有在調查階段發聲明透露其調查對象，涉及中文大學轄下一所2018年成立的醫學中心。多家傳媒引述消息報道，涉案的是中大心血管基因組醫學中心，由中大校長段崇智妻子羅聞亞擔任總監。廉署一再表示，由於案件在調查中，不會進一步評論，「署方會依法按既定程序處理每一宗貪污案件」。

不過，由於中大校董會改組的爭議仍鬧得紛紛嚷嚷，廉署罕有之舉引起外界很多聯想，也是難以避免的事實，還引伸到對廉署角色的關注。所以，除了事件細節外，我更關心廉署的總體發展去向。它至今仍可保持不錯的形象，無論形勢改變，仍是「雕欄玉砌應猶在」，人們不想看見「只是朱顏改」（語出李後主詞《虞美人》），理應努力維持金漆招牌。否則，與市民建立多年的緣分和好評，就會像白雪仙在《紫釵記》所說「願毁三生石上緣」。故引作今天標題。

（1）如何看廉署的罕有行動？

──到目前為止，廉署罕有在調查階段發布聲明，仍是「個別事件」，所以我不會認同外界某些意見稱「廉署變成政治工具」，甚至廉署此舉已有「文革株連的影子」、「鬥爭文化在背後作祟」。不過，正因為「個別事件」，有其獨特性，才引起更多聯想。所以，廉署應盡快解釋「罕有行動」的原因、理據、根據和依據，其迫切性何在？進一步說，如果是調查政策有改（甚或假設提早曝光可能有助調查），也應該盡量解說。

──此事引起不少疑問，當然沒有答案。例如，有人舉報還是廉署主動調查發現？如屬舉報，誰人？為何不怕在調查階段發表聲明會打草驚蛇？廉署此舉的客觀效果，已對涉事人士有直接或間接影響，如何保證廉署形象的公正性？如事後查無實據，如何善後？還是不了了之？（其他疑問詳見各界意見，例如《明報》8月14日「聞風筆動」欄目。）

我至今仍相信廉署會秉公辦理，但外界的質疑亦不能不理。廉署高調（相對於過去查得實據並起訴後才公布）發聲明，如今低調面對外界疑問，相信廉署有其守則，不會提供答案，惟（盡可能）釋疑總比存疑好，否則首先就是對廉署自己不好。

──按理，廉署事前總會想到「罕有行動」的連鎖反應，而且近期中大校董會改組的事情已不斷擴大，「罕有行動」的敏感性可想而知。這是案件本身以外的政治角度研判，是合理的沙盤推演。如果沒有這角度的研判，則未見其利（證實廉署調查有據）已先見其害（引起暫時無法澄清的疑問）。退一步說，即使廉署公事公辦，只看事實，不理政治，但無論如何，也毋須拿金漆招牌冒險。

（2）與廉署有關的往事和緣分

走筆至此，感慨良多，仰天長嘆，此文已半是評論，半是回憶與哀歌。有兩件與廉署有關的往事，供諸君參考。

──新華社香港分社前社長許家屯初到港不久，曾對當時的廉署有此評價：「港英政府針對中資機構的組織。」但在港的日子長了，他對香港和廉署有所改觀，後來還向中央提交《重新認識香港的資本主義》報告，改寫後還刊登在中央黨校《理論動態》裏。其實，港英政府也是為了準備與北京談判香港問題，才改變治港政策（包括成立廉署打擊貪污腐敗）。廉署總體成績斐然，務須秉持。

──我與廉署也有一段緣。當香港進入「後過渡期」，北京努力做好搞好香港的準備，也想借鑑香港經驗改善內地問題，例如反貪腐，就是重要內容。但那時中英仍在暗中角力，北京認為不能直接向港英政府學習，只適宜轉彎取經。於是，內地有關人士轉用其他身分（例如學者）來港，有需要時，我代為介紹廉署人員交流。廉署有公關和推廣反貪知識的部門，屬正常工作一部分。各種交往多了，內地朋友告訴我：「確實有用，可以從制度上反貪。」

──我至今仍相信，當年的內地人士確實誠意「偷師」，把港英政府的東西去蕪存菁，我也希望這種精神和態度能夠一直維持下去。也許有人懷疑我的上述內容是否真實，無所謂，我會痛心地尊重他們的懷疑，惟也會衷心地堅持歷史的真實。所以，廉署今天應努力避免許家屯的前期意識（政治工具），更不應實踐他的早期判斷，令它成為事實。至今，我仍衷心希望和有信心，高明的廉署領導及人員（除非沒有），應可排除外來影響，力保廉署金漆招牌。

（3）事涉中大校董會改組？

──我對此不多加揣測，但不能不關注直接或間接引發的客觀效果。北京和港府不斷強調「由治及興」、爭奪人才，惟與此背道而馳的事例卻不斷發生，教人怎樣同心同德？由於環境急劇轉變，人才流失已是毋須諱言的事。官方也許認為可以不動聲色地「騰籠換鳥」，但利弊之間如何衡量？能否準確拿揑？已是眼前一大疑慮。如果再發生更多被外界認為有選擇性的針對事件，這又不是外國勢力可以起到的內耗摧殘了。

──中美角力是不能隱瞞和修飾的事實，只要處理得當就行。值得關注的是，美國對中國的制裁行動，不包括大學與大學之間的研究合作；而中大與國際和內地的合作，也不斷發展。所以，理應盡量減少政治介入學術的聯想，以免授之以柄，這才是應該考慮的大局。這次廉署調查中大的醫學中心，總監是校長夫人羅聞亞。我不會作太多聯想，廉署也許沒有這些顧慮，但外界的聯想卻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從廣義來說，如果不關注這些，也難處理大局問題。

──感慨之餘，只能遊戲人間。忽然記起我以前的一首粵曲舊作，是被人誤解和大罵之後，用廣東話寫成的搞笑之作。創作背景完全與今天無關，但竟然跟眼前的某些情况頗為貼近。不妨道來以博一粲。此歌引用《遊龍戲鳳》的輕快曲調，名為《傻咗》。只願廉署工作不受干擾！

甲：你傻咗！

乙：我傻咯！

甲：你傻咗 點解你係咁左（嘅）

乙：我傻咗 皆因我係咁傻

甲：你傻咗 會闖出個大禍

乙：我唔知 會搞得咁喎（嗰噃）

甲：人影一閃 你就發抖 唔分真假 你就鬥牛 弄得滿身變臭豆 唔使向天放毒咒（㗎）

乙：你無言沒語 仍令人心憂 （嘩）你係猴王活躍 怕你打關斗 你行埋近我 必想報仇 拳頭怒向 我心已亂透（咯）

甲：我對你係 好好心機 想幫一家 治落後 唔使發癲 唔使咁荒謬──阿茂！

總之，珍惜「雕欄玉砌應猶在」，切勿「自毁三生石上緣」，別無他語！

作者是時事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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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銳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