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帆川：為何年輕讀者抗拒獨家報道

【明報文章】傳媒界一直認為獨家報道可以吸引讀者付費，但一項研究發現，年輕讀者寧願閱讀隨處可見的新聞，都不肯看獨家報道，顛覆了傳媒人的想像。年輕人到底在想什麼？

挪威卑爾根大學（University of Bergen）信息科學與媒體研究系，在2021年對15人開展了規模雖小但歷時數月的深入研究，以了解30歲或以下年輕人對付費新聞的取態和閱讀習慣。該報告於今年4月在網上發表（註）。

挪威研究：若新聞太獨家 青年感冷門拒閱讀

研究發現，年輕人能輕易循各種免費渠道閱讀熱門新聞，因此期望在付費新聞網站上看到與別不同的獨家報道，以值回票價。然而如果一宗新聞太獨家，只在個別網站上出現，在其他新聞網看不到，年輕人會認為該則新聞太冷門而拒絕花時間閱讀。這形成一個有趣現象——隨處可見的新聞，在免費渠道都看得到，因此他們不願意付費；獨家新聞不是隨處可見，因此感覺它們不重要，所以既不看也不付費。

這可謂完全顛覆了傳媒人的想像，因為一直以來，新聞挖得愈深入、愈獨家，就代表愈出色。但年輕人在FOMO（fear of missing out，「害怕錯過」）的現象下，似乎更加重視所看的新聞是否熱門、其他人是否也在看，新聞的獨特性反而屬次要。

傳媒人可能會想，如果在同一宗新聞寫出獨特角度，是否也能突圍而出？研究發現：不。對於同一宗新聞，年輕人根本分辨不出哪則報道是收費、哪則是免費，也分辨不出質素之別。

另外，當他們付了費，為了值回票價，他們會強迫自己花更多時間看新聞，情况跟購買會籍做健身的人一樣，藉此逼自己定期運動。不過受訪者不喜歡這種強迫自己看新聞的感覺，寧願不訂閱。該研究中，27歲的Elise是一名醫生，她說：「（付費後）我要開始『碌電話』，找一些有趣的東西來看……那就像另一件我不得不做的事。」

最後，研究也發現，年輕人不喜歡訂閱某一家媒體的概念，更傾向於訂閱Apple News般，可以一次過瀏覽多家媒體的內容。然而門戶網站由於抽佣高，而且令個別媒體的品牌模糊化，很多新聞機構都不喜歡跟它們合作。

挪威每家每戶皆要付公共電視牌照費，但仍有高達四成人另外付費訂閱新聞，是全球新聞訂閱率最高的地區。這項研究從最肯訂閱的群體裏發掘出不肯訂閱的理由，值得全球媒體參考。如果能夠就他們提出的問題對症下藥，媒體理論上就能轉化最大機會訂閱的一群年輕人。

註：Marianne Borchgrevink-Brækhus & Hallvard Moe, (2023), The Burden of Subscribing: How Young People Experience Digital News Subscriptions. Journalism Studies, 24(8).

作者是新聞工作者、文化評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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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帆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