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現場：內地沒禁香港禁 一刀切下架 國家更安全？

【明報專訊】近月康文署新一輪禁書行動，引來中港兩地公眾媒體的熱議。港府審查書籍不奇，奇在今次禁的書，不論以哪個角度看都十分溫和。仔細研究新聞，才發現竟是一刀切把多位作者如吳靄儀、區家麟、馬嶽、尊子、余英時，不論內容地將所有作品從公共圖書館中下架！筆者及一眾身處內地的伙伴禁不住好奇下，據《明報》5月15日報道的書單，檢索國家圖書館、31個省級行政區的主要公共圖書館及四大名校包括北大、清華、復旦及浙大的學校圖書館。我們發現，同一批作者，還是有好些作品能自由借閱。實在不禁要問：內地都沒有按人來一刀切地「禁書」，香港卻嚴格「自我審查」了，到底理據在哪？

據《明報》上月15日列舉的清單，共14位作者受到一刀切封禁，自5月中無法在本港公共圖書館的館藏中查到他們的作品（見表）。以此清單搜查了全國共36間主要圖書館：國家圖書館、31個省級行政區的主要公共圖書館及四大名校包括北大、清華、復旦及浙大的學校圖書館。發現「好消息」是，內地禁書主要針對書籍內容，並沒有像香港那樣按作者去禁：

1）14位作者共80多部作品，在上述圖書館中有244本還能借閱，在館藏最多的5間甚至各有20至30本仍在架上。

2）單以作者統計，許寶強、沈旭暉、吳靄儀的「存活率」最高，分別有117、48、33本作品散落在不同地方，尤其許、沈兩位的學術著作藏量豐富。

3）鄺俊宇可能因為作品內容實在跟政治難以扣上關係，他的作品如《愛你，若只如初見》、《有一種幸福叫守護》在香港下架了，但仍有約19本能在內地主要圖書館找到。

4）李怡、陳雲則因為重名作者在內地太多，一搜就找到好幾百本，假如都按港府以作者為單位來下架，殃及池魚的機會可能就很高了。

5）其中今次被禁得最具爭議，甚至引來國際輿論的經典名著《一九八四》和《動物農莊》，除一間省圖沒有館藏，在全國的主要圖書館都還能找到。我們也找到司徒華的6本館藏，他的回憶錄《大江東去》更可以在華東一間主要圖書館找到。

據報康文署一直都有在審查書籍：自2020年中《國安法》通過後數日，康文署就將公共圖書館中最少9本政治書下架，2021年再下架另外6位作者9至16本政治書籍。據《明報》5月15日報道，約195項資料已從公共圖書館下架，其中96項是過去1年被移除。

李家超回應「得體」

而今次挑起大眾關注的大規模下架，是繼審計署4月底批評康文署審書的工作，引起了媒體關注，才讓事情發酵到內地成為新聞。其後行政長官李家超回應指，將著作下架只是為了「確保書籍沒散播不符合香港利益的信息」。而大眾見到的是，書的內容敏不敏感，已經不再重要。

其實禁書在中港兩地已成新常態，但今次香港按人來一刀切「禁書」，內地友人也覺得，被禁之人只能算是溫和派：吳靄儀、區家麟、馬嶽、尊子（黃紀鈞）等，就連曾被奉為國學大師的已故學者余英時，也被全面封禁。據報記者在5月中，已無法在公共圖書館網上系統查到相關作者的館藏紀錄。這算是在削減言論／出版自由嗎？李家超給出了很「得體」的答案：市民可於私營書店購買；行政會議成員湯家驊也不認為這些書籍成為禁書，但卻補充了一句：「要有國家安全的警惕之心。」

保護國家安全實在非常重要，的確應該嚴加執行。現在至少沒有像上世紀50、60年代實施戒嚴時期的台灣，禁書名單多得要編製《查禁圖書目錄》；但禁書的界線不清晰，導致書商、學校圖書館的負責人人人自危，擔心誤觸「紅線」會惹來滅頂之災。像今次直接以作者為單位來下架，好些內容完全不相關的非政治類書籍，例如吳靄儀的《小鮮集》、區家麟的《潮池》也禁了，全國港澳研究會顧問劉兆佳接受now新聞台訪問時，亦指出做法或過嚴。

筆者翻查內地《出版管理條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圖書館法》，關於圖書的上架或下架，只有規定「出版單位應當按照國家有關規定，向國家圖書館和所在地省級公共圖書館交存正式出版物」，也就是只要是符合《出版管理條例》的正式出版物都應當可以上架。正式出版物在什麼條件下，需要「下架」並未作出規定。

而正式出版刊物的法規，根據國務院於2001年頒布，歷經5次修訂的《出版管理條例》第二十五條規定，任何出版物不得含有：（一）反對憲法確定的基本原則的；（二）危害國家統一、主權和領土完整的；（三）泄露國家秘密、危害國家安全或者損害國家榮譽和利益的；（四）煽動民族仇恨、民族歧視，破壞民族團結，或者侵害民族風俗、習慣的；（五）宣揚邪教、迷信的；（六）擾亂社會秩序，破壞社會穩定的；（七）宣揚淫穢、賭博、暴力或者教唆犯罪的；（八）侮辱或者誹謗他人，侵害他人合法權益的；（九）危害社會公德或者民族優秀文化傳統的；（十）有法律、行政法規和國家規定禁止的其他內容的。並不是涉及國家安全的書籍就不能出版，只是需要在出版前報省級出版主管部門審核並報國務院出版主管部門備案。至於何為「危害國家安全」、何為「破壞民族團結」等，法規中則沒有清晰界定。

內地當然也會下架圖書。筆者在江蘇省淮安市圖書館網站檢索到一則《市圖書館扎實開展有害圖書審查清理專項行動》的通告，對「有害」圖書予以清查。國家教育部還曾在2019年10月發布了《關於開展全國中小學圖書館圖書審查清理專項行動的通知》 ，附上了《中小學圖書館圖書審查清理標準（試行）》，除了《出版管理條例》禁止出版的內容外，還包括了「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存在偏差的」、「格調低下、思想不健康的」等「不適宜圖書」。

由於有上述通告下展開的圖書清查行動，圖書館下架圖書的新聞並不罕見，但主要針對的是書籍的內容。然而要判斷內容是否有問題，一直都是非常難定界線，因此就發生過雲南省昭通市昭陽區，下架非常受家長孩子歡迎，甚至入選了「國家新聞出版署2018年向全國青少年推薦的百種優秀出版物」的《米小圈上學記》 。

愛情小說、書評同遭殃

在資訊高度流通的現在，想要通過限制書籍流通來達到保護國家安全的效果，往往是緣木求魚。內地部門如此經驗豐富，也無法準確有效地作出判斷，港府乾脆以作者為單位一刀切封禁了，是簡單直接省卻很多工夫，但成效和能力都令人生疑。而且，今次港府把國際經典名著、青少年純愛小說、武俠小說書評，都一同封禁下架，只會引來國際甚至內地部門訕笑「不專業」。期望相關部門能汲取經驗，重新審視今次的做法，及時改正問題，讓相關書籍能夠再次上架。

文˙A老師

編輯•朱建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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